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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在认真同王立业解释自己既不会让他们去看大门, 也不会送他们扫大街,更不会安排他们干违法乱纪事情以后, 苏曼面对异想天开到自己想给他送上天的王立业说道:
“我说想要在县里办个学校的意思, 的确是有想安排你们在学校里工作,但并不是让你们去当校工,这个学校也不是传统意义上教人读书的学校。”
苏曼是个不甘平凡, 不愿落于俗套,更不想过一成不变生活的人。
她敢想敢拼,每天都琢磨着该怎么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好,又该怎么让自己能成为带领着整个公社……哦不, 现在已经将地图发展到县城的苏曼, 已经彻底放大了自己的梦想,开始琢磨起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占领县城,到时候, 好带着全县人民一起脱贫致富奔小康的事情了!
只是花阳县地处偏僻,除了这一望无际的土地外, 没有任何可以靠山吃山, 靠海吃海的天然资源。
——想要发展工业吧,全国工业发展都不行, 连个煤矿都没有, 蜂窝煤都属于紧俏资源,就更别说开矿了;至于开港,这望不尽的平原,别说是整个港口货运, 就是水资源也才是近十来年才稳定下来的。
苏曼想得挺美,却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想法却没办法付诸行动。
思来想去, 她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正在苏曼打算跟王立业这个勉勉强强算算是个同行人,也曾经做过厂长,算是有点眼光、远见的老同志说说自己想法的时候,王立业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直接给她憋成了个“哑炮”。
“学校不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吗?你说的非传统意义上的学校……是啥意思?”王立业是真的想不明白苏曼说得非传统意义到底有多不传统,也十分奇怪她这好好的领导不当,为啥又突然说要去办啥非传统的学校。
这让向来循规蹈矩,思想保守的王立业还没整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先质疑道:“虽然我不明白苏厂长你想要办个什么样的学校,但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一些。要知道,你现在不光是公社几个厂子,和纺织厂的厂长,更是你们公社的妇联主任。我之前倒是听说过你们麦秆公社几个生产大队的小学是你组织建设的,但这县里的学校可不是说建就能建的……我觉得,你还是得三思而行。”
苏曼并不是听不进别人劝说的人,但对于王立业这样还没问清楚自己到底要办什么学校,就先跟她唱反调,她刚说了一句,就否定了这一句并且还回了不止一句唱衰含义的话的行为,她也真是认同不起来。
“行吧,这事儿等回头再说吧。”苏曼嘴上顺着王立业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但她这样做的原因,却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和对方辩解这事到底行不行上面,反正现在厂子上下都是她说了算,对方嘴上唱衰也只能说说而已,根本影响不了自己最终的决定和对他们的安排,何必非得在这时候跟他针锋相对呢。
不过……
看着王立业这都已经因为偏见而失去了现有一切身份、地位,却还坚守偏见,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的古板思想与行为,苏曼觉得自己这办学校的计划倒是不用推迟太久,倒是王立业这几个人,还是得再给他们摁在纺织厂这边待久点,得再好好磨一磨他们的性子才行!
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就决定了接下来要过上一段备受打击日常生活的王立业还在为苏曼对自己表现出的“认同”的态度而沾沾自喜。
他就说嘛,自己如今虽然成了被拍在沙滩上的“前浪”,但比起苏曼这个年纪轻轻,还没有太多经验、阅历的“后浪”而言,他还是多了几分沉稳的,不像苏曼,实在太激进!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立业觉得自己心里那口郁气也跟着消散了不少,再看苏曼时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长辈的柔和。但他殊不知,自己这样仅仅因为苏曼顺着他的想法敷衍了一句就感到开怀的表现,多多少少……是有些pua在身上。
看着王立业莫名其妙站在那里窃笑的样子……
苏曼:“???”
他在笑什么?
难道,他老婆也生孩子了?[1]
…………
话分两头,八戒这边可就惨了……
咳,不是,是纺织厂工人这边可就惨了。
苏曼在打算好好磨一磨王立业和另外那几个厂领导过于偏见、固执又保守性格的同时,对纺织厂这批还不知道厂子早已经被自己接手,而不是像他们以为那样说着就要倒闭了的工人们,也同样在进行着严格的筛选工作。
工人们的内心全都在为他们即将失去铁饭碗的工作,和自己是否能够在麦田服装厂这批临时订单中脱颖而出,争取能够继续做他们厂的临时工,甚至是正式工人的事情而惴惴不安着。
紧张的情绪像是可以飞快蔓延的病毒一样,只几天的时间就让原本愉快,和谐又团结的纺织厂气氛变成了凝重与忐忑,工人们的神经也紧绷了起来,对彼此的态度更是从友好变成了防备。
——他们不再是手握铁饭碗,同出一个阶层,而不用担心生计的同事,而是全都面临着下岗危机,需要被关注、被欣赏、被招聘录取上的竞争者。
僧多粥少。
谁知道麦田服装厂究竟会不会好心留下他们,又能留下他们中的多少人。
所以,为了生活,为了家人,为了保住铁饭碗,他们都必须要表现得比其他人都出色,还要更出色才行。
于是,在这样暗戳戳的竞争想法,与整体紧张的气氛下——
纺织厂的工人们开始无师自通地,内卷起来了。
而在这其中,赵爱军可以说是被卷得仿佛一无是处。
这倒不是说他能力真的堪比厂内倒数第一,主要是……
…………
“东方,你说麦田服装厂到底是不是早有阴谋?”
被卷得整个人看起来都黯淡无光,活像是民国时期抽大烟的那些“大烟鬼”形象的赵爱军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满是愁容地对厂里唯一还愿意停下脚步听他唠两句的蔡东方说着内心的苦楚。
特意趁着午休没人的时候,过来会计室这边诉苦的赵爱军迎着朋友蔡东方疑惑又好奇的目光,犹豫着开口说道:“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被开除又被厂长重新安排会工会工作的事儿吧?当时我能重新回厂子工作,还是沾了苏厂长的光。哦对了,你应该没见过苏厂长,她就是麦田服装厂那位女厂长……”
由于多年的共事,赵爱军知晓蔡东方为人,清楚他机灵却不爱惹事的性格,所以她几乎没什么保留地同蔡东方说出了自己之前和苏曼的几次见面的经过,还着重说明了当时自己被当成传话人,见证了纺织厂与服装厂暗地里的交锋与再合作的事情。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后,赵爱军向蔡东方袒露了自己内心的疑虑:“……这早在那时候,咱们厂都还想着能赚大钱的时候,苏厂长就说了咱们厂情况不好的话,当时我听了还差点跟她翻脸,可如今再一看,她那时说的话不光都一一实现了,咱们厂现在反而还要依仗她的帮忙。虽说厂长都说这事雪中送炭,但我总觉得……”
说到这里,赵爱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蔡东方却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未尽之言,直言不讳道:“爱军你是觉得,咱们厂现在沦落到说着就要倒闭的情况,是那位苏厂长早有预谋设计的?”
“说预谋已久也不算,只是……”赵爱军略显心虚又担忧地说道,“只是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东方你没见过苏厂长,她真的,不简单。”
赵爱军憋了半天,只能也只敢这样描述苏曼,但这对于了解他向来实话实说,从来不夸张虚假的蔡东方而言,却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苏曼的确是个狠角色的事实。
但相比较赵爱军的担忧,蔡东方却从他充满了对厂子未来忐忑,和对苏曼有所防备、顾忌又紧张害怕的描述中,嗅到了“机遇”的味道。
蔡东方是整个纺织厂里仅有的几个大学生中的一员,这也是为啥他和赵爱军是同一时间进入厂子工作的工人,赵爱军是在车间干了好几年才被调去工会当干事,而他却在一开始就被分配到财务室当会计,并且一进厂每个月就都能比赵爱军多六块八毛七工资的原因。
他一开始的确是厂里的“香饽饽”,可这只持续在了一开始,也就是文/革没有开始以前的时间里。
原因很简单,他的成分没问题,但一位在省城大学,也就是他就读期间曾负责了他分配工作的老师被批/斗了……连他被算在内,一共56个大学生,全都只是由于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周围人就这样远离了他,像是他本该一帆风顺的未来一样。
蔡东方就这样蹉跎了好几年,从二十二三岁正是该拼搏事业的年纪,到如今年近三十,每天却还是纺织厂财务室里一个小小的,出不了头的会计。
作为一个有抱负、有学历、有野心的人,蔡东方不像赵爱军那样容易满足,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辈子的工人。多年来遭受冷落的经历让他更想要证明自己。
只是蔡东方运气不太好,纺织厂的运作没有出现过任何需要他一个会计出手相助以求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
不过现在,看着还在同自己碎碎叨叨说着关于那位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有多么多么厉害、吓人、不好惹,念叨着厂子如今有很大可能就是她在耍阴谋的赵爱军,蔡东方隐隐意识到这是一个对自己而言绝佳的机会。
不是力挽狂澜,以争取在纺织厂那群乌合之众领导面前得到机会。而是,做些什么,好能打动这位显然是个行动派的女厂长的内心,借着如今厂子的颓势,顺势而为,成为她的下属!
这样想着,蔡东方的心,就变得火热了起来。
所以,现在最能够打动这位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新领导的人的,和最能够帮她解决如今困扰的事情,会是什么呢?蔡东方看向一无所知的赵爱军,压下了自己内心对可能会利用到这位好朋友而产生的惭愧与心虚情绪,决定将突破口放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