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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阿有些难受,或者说有些悲怆。
这情绪不知怎的就猛地涌了上来,压都压不下去。
他拍打背囊的手还在颤抖,哼唱的不知名小调也是难听极了。
谢知夕这时也察觉有些不对劲了,挑着灯笼往长阿身边靠了过去。
院子里安静的可怕,月光洒满了庭院,衬着血泊越发的红艳了。
“怎么了?”
长阿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知夕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
径直走到长阿的背后,轻轻扯开裹起来的背囊。
襁褓中还留着一丝温热,但婴儿已经没了生息。
“死了。”
谢知夕轻轻拍了拍长阿的肩膀,这是她所能做到最大的表达安慰的方式了。
长阿胸腔里有些愤怒,又有些悲伤,还带着迷惘。
师父从小就带他到了山上,唯一陪伴他这么多年的就是那几套佛经。
佛经佛经,连寺院都叫做野狐禅了,这佛经教的自然不是寻常的佛教典故。
上面更多的反而是描绘了一个美好的世界,一个路不拾遗、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无饥无寒的世界。
但现实就像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揪着他的头狠狠的打了一棒。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看这里。”
谢知夕总归不是完全冷血的,这时声音也柔了起来:“说不定是看见了这个满是糟粕的世界,觉得不满意又回去了呢。”
长阿的目光第一次落到了院子里,落到了坐在椅子上身穿着官袍、骨子里带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上。
“你现在觉着,他该不该死呢?”
“不该死不该死啊!”黄县尊之前没说话,那是他晓得谨言慎行,但现在却不得不开口了,毕竟涉及的是他的命啊。
“两位,听本官一句劝,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你们杀了我,除了落得一个朝廷钦犯的身份,什么也得不到。”
“更何况,不日有吏部的官员前来考核评级,我一死,是绝掩盖不住的,到了那时,整个河东路,无处可藏啊!”
一番话,连消带打。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文人之命岂能死于卑贱小人之手?
长阿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只是自顾自的低头闭目,右手单十竖在胸前,口中默默的念着。
此刻骤然睁开双眸,便是连先前不断蛊惑的县尊也被他吓了一跳。
他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完全不像是个吃斋修佛的出家人,更像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坯。
“贫僧想请问一件事。”
“田垄里,百姓弃子这一情形,县尊是否清楚?”
这县尊自然是人精,哪里还想不到长阿背着的是什么。
连忙义正言辞道:“去岁大旱,今岁又旱,此等荒年,家家都有难处,我自然是清楚的。”
“更何况,你以为弃子这一情形是我等父母官所愿见到的吗?”
“实在是无路可走了,不得已而为之啊!”
一说到这,泪随话落,光是打量几眼,任谁心中都只会有一个念头:真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啊!
可长阿却清清楚楚记得他的三千两,记得他口中说的巧设名目。
“你觉着该怎么处置?”
“是杀是放?”
长阿看着他这前后两幅面孔,胸中的火气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刚想脱口而出一个“杀”字,偏偏只是动了动唇,半个音也吐不出来。
他的手指微微颤着,谢知夕也颇有些鼓励意味的看着他。
但,长阿最终还是低着头,轻念了句:阿弥陀佛。
没有人看到,一滴泪坠进了大地。
就连长阿自己也不清楚。
谢知夕有些失望,但又有些欣慰。
失望在于长阿还是没能给出她想要的结果,欣慰在于他至少内心已经开始挣扎起来。
“我知你是读佛经的,心慈手软。”
黄县尊连连附和:“是是,大师自然是以慈悲心肠为重。”
“这样,我替你选吧。”
“女侠来选,自然是好极——”
他的话甚至还没说话,脸上还挂着殷勤的笑,但瞳孔已经开始急速扩大,瞪大的双眸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满是不解的眼睛里倒映着一抹血光。
谢知夕拿着短剑轻描淡写的割开了他的脖子,就像杀鸡一样利落。
鲜血洋洋洒洒,谢知夕甚至还挑着灯笼过来,好似有些可惜,为什么这血是红的。
长阿张了张嘴,接着又低垂眉眼,只是在口中诵念着一些谢知夕感到很烦心的经文。
不知是再给谁诵念。
月亮的光辉洒满了院子,像积水,又像一层白纱布。
四周静悄悄的,地上躺着的这个人也早就没了喘息。
厚重的双红木门缓缓又被推开,晚风吹动府门前挂着的两盏灯笼。
巷子里斑驳的影子开始跳动起来,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静悄悄的融进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