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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十河一存已经是一戟刺去。前些日子京都合战时,十河一存那惊人的力道令吉良玮成都有些难以招架,更别提不以力量见长的今川义元了。
然而,令十河一存有些意外的是,他自己势大力沉的一击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打击感从手部传来。定睛一看,今川义元并未硬抗,而是巧妙地控制了一下马速,让那一戟从身前掠过,同时用手中的龙丸轻巧一拨,就将气力卸去了大半。
十河一存皱了皱眉,快速抽戟的同时向前催动马匹,从右前方狠狠地向今川义元当胸刺去。而今川义元却是不慌不忙,右手握刀的同时斜带了一下马缰,让马匹让左侧一让,同时左手抽出宗三左文字,用刀背轻轻一靠,又把这一戟给让了过去。就这样,无论十河一存怎样狂风暴雨般的进攻,都被今川义元轻松躲过。
十河一存于是转换了进攻防守,变刺为砍,试图通过大范围无死角地劈、扫,封住今川义元闪躲的空间。就算今川义元还要躲,他的坐下马也是躲不开的。今川义元一开始还尝试在奔驰间拉开距离,但十河一存立刻紧追不舍地跟了上来,眼看着就要把今川义元逼入山路边的杂草灌木中去,逼得今川义元不得不格挡。就在十河一存以为自己即将占到上风时,却又压抑地发现,明明自己的力气比今川义元大上不少,可真的在刀兵相交之际,却硬是占不到今川义元多少便宜。
十河一存对武学的造诣惊为天人,仅仅是几个回合,就已经发现了今川义元的小技巧——利用坐下战马奔驰的节奏来应敌。今川义元有意控制着自己坐骑的奔跑步频,和十河一存维持在相同的速率上。每次十河一存的坐骑四蹄腾空之际,今川义元的坐下马恰巧正在蹬地发力——这也是今川义元每次都会抓住的时机。利用自己坐下马发力的瞬间去格挡,也让正处于腾空状态的十河一存没法出全力。只能依靠腰腹力量的十河一存,自然是压制不了还能借助马力的今川义元的。
十河一存于是也开始调整坐下马的步频,想要和今川义元同起同落,但今川义元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十河一存的算盘,也故意错开两匹马的奔腾间隙。十河一存感到有些烦躁和恼怒了,武艺的对决被硬生生拖成了骑术的比拼,而在这方面,他却不是今川义元的对手。甚至因为专心操控马匹而分神,险些被今川义元偷袭突刺得手。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忽然却有一枚苦无向今川义元侧后打来。今川义元大吃一惊,连忙挥刀格挡,但却给十河一存留下了一个直刺的破绽。祸不单行,又是一枚苦无向后心的方向袭来。就在今川义元已经开始思考弃马逃入灌木之际,十河一存就已经出手了——然后那一戟并不是刺向今川义元,反而是替今川义元挡掉了那枚偷袭的苦无。
“四哥,有些拖沓了啊,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苦无的主人策马赶来,正是三好家的五弟野口冬长,言语里尽是对十河一存的不满,“刚才我都几乎得手,为何阻拦?”
“我在一骑讨。”十河一存将画戟平放在膝上,冷冷地扭头目视后方的五弟,“不要插手。”
“事关家族利益的重大事项,万不可任性,武士的尊严什么的,比起家族和我们兄弟几人的生死存亡,自然是微不足道。这是二哥的教诲,四哥不会忘了吧?”野口冬长冷声提醒了一句,而十河一存则选择了沉默。片刻后,他向今川义元抱拳告罪道:
“抱歉,治部殿下,舍弟不知礼数。”
今川义元回头看了眼身后,拂晓的山林间,三好家的袭击者会同部分追来的伊贺忍者,一同和今川家的侍卫们撕打在一起,处处尽是乱战,隐约间能辨认出吉良玮成、田沈健太郎几个人的身影,但也别指望他们来救援自己了——刚才和十河一存一路马战,已经冲出去太远,离大部队怕是要有一箭之地了。
而就在他的身侧,野口冬长和三好家的伏兵们正从侧后方策马包夹而来。以野口冬长这样的行事风格,哪怕十河一存阻止,估计也会强行袭击自己。
今川义元叹了口气,向十河一存拱手道:“若真是抱歉的话,可以再陪我过十招吗?”
“好。”十河一存答应的倒是爽快,随后目视野口冬长,“给我十招,不要插手。十招之内,我把他斩于马下。”
“若是超过十招呢?”野口冬长追问道。
“随你便。”十河一存非常自信地应道。
野口冬长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倒是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带着一众忍者策马紧紧尾随。
十河一存再次出招,可今川义元已经没办法全神贯注地应敌了。他一方面要分神留意身侧的野口冬长会不会突然袭击,一方面也要思索脱身之策——他虽然也是个重礼数的人,但眼下还是保命要紧,一骑讨的礼节什么的就不那么重要了——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在十招之内找到脱身或是和大部队会合的办法。
但是在这样的顶尖对决里,片刻的走神都是要不得的。今川义元观察地势之际,坐下马被石头磕绊了一下,短暂的失去节奏。可就是这要命的一瞬,给了十河一存机会,他横身一个劈砍,逼得今川义元只能硬抗,一下子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给震下马来。
千钧一发之际,今川义元用刀鞘一带马缰,给了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随后左手抓住马鞍,利用惊人的柔韧性,硬生生地止住了下落的趋势,在马肚子下方利用惯性一晃,重新跳上马背。但十河一存根本没有给今川义元调整节奏的机会,劈头盖脸又是一戟此来,今川义元正要挥刀卸力,却被十河一存猛地一扭画戟,用戟刃卡住了今川义元手中龙丸。紧接着十河一存便借势发力,想要直接把今川义元抡下马来。
眼见着今川义元就要被十河一存用蛮力扔下马,又是一枚苦无飞来。但这苦无打的却不是今川义元,反倒是射向十河一存的面颊。十河一存吃了一惊,猛地扭头让过,但头盔和发髻还是被打散开来。他正要开口训斥野口冬长,却发现野口冬长并不在苦无射来的方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今川家的骑兵。
今川义元抓住机会摆脱了十河一存的纠缠,也用余光向救命恩人的方向投取一撇——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土原子经。他身上的衣甲已经被鲜血染红,大臂上还差着几支来不及拔取的苦无,正拼了命地策马冲来——他的前方隔着一片灌木和小树林,正是野口冬长的三好家忍者们的所在之处。
“土原,停下!”今川义元也顾不得什么了,感觉对土原子经大喊道:“你前面是敌人!”
“没关系,殿下先走!”土原子经却是不敢不敢地策马向前,“一切都是在下的责任!在下如果早点劝您扔下藤林家的小忍者,那您没有累赘,刚才遇到敌袭的第一时间,凭借您的马术就可以直接逃走了,万万不会被敌人缠住!害得您遇险,在下万死难辞其咎!还请殿下速速离开,在下舍下这条贱命,为您断后!”
看到今川家的援军来了,三好家的忍者也坐不住了,一股脑地将暗器向今川义元的方向射来。今川义元左遮右挡,但奈何还得应付十河一存,根本挡不过来,几下子的功夫就已经身被数创,坐下马也被划得哀嚎不止,剧烈地挣扎着,让今川义元根本没法控制马匹节奏。
“别往前!”今川义元眼见着土原子经离三好家的忍者越来越近,扯着嗓子喊道。
“别分神。”但十河一存却是逼来,沉声呵斥道:“别在被那些肮脏忍者们打扰一骑讨了!”
“与你为敌,确实没有分神的余地。”今川义元狼狈不堪地招架着十河一存的猛攻,但余光还是不住地看向土原子经的方向——他已经几乎冲到了三好家忍者侧面,眼看着就要中伏。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际,只见土原子经向空中甩出一枚弹丸,随后扔出一枚手里剑,正中弹丸。那弹丸就在空中碎裂开来,铺天盖地的烟雾顿时喷洒而出。
“该死!”野口冬长正处于下风口,一下子被烟糊了脸,看不清土原子经的防卫,顿时恼道:“快追过去,被让今川治部跑了!无差别射击!别怕!十河殿下能躲开的!”
“殿下,您走!”土原子经则趁机快马加鞭,一口气冲到了今川义元和十河一存马后,看到今川义元已经是伤痕累累,转眼间又是被几支飞来的暗器射中,几乎要掉下马来。他也顾不上自己同样是遍体鳞伤,大吼着就要闯入今川义元和十河一存中间,替今川义元对付十河一存。
“一个两个都来碍事,你们这些藐视武家尊严的贱忍!”十河一存见一骑讨彻底被打断,勃然大怒,有些失去理智地一戟刺向土原子经,“让开!”
没想到土原子经反而是迎上前来,任由腰部被划开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口子,一把将方天画戟夹入腋下,控制住十河一存的行动,同时沉声吼道:“没错,忍者的命就是不值钱的贱货!殿下,您快走!”
十河一存却被土原子经这惊人的举动震撼到了,怔了一瞬后,反而是正了正神色,低声对土原子经呵道:“喂,报上名来。”
“区区忍者,怎配武士间的一骑讨,又怎配通名?”土原子经的腰部在十河一存手腕扭动下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漓,却还是不肯松手。
“没有再用暗器,而是堂堂正正以身护主,你值得通名再死。”十河一存咧了咧嘴角。
“不用,忍者不需要名字。”土原子经口中已经涌出鲜血。
“他是今川家旗本武士,也是今川家精英上忍,名讳土原子经!”
反而是今川义元替他朗声报上名号,引来土原子经惊讶的一瞥。前者已经拔掉身上暗器,重新缓过一口气来,满身鲜血地拍马赶到,一刀刺向十河一存,替土原子经解围。
“殿下,您怎么不走?”土原子经惊慌失措地喊道。
“土原,记好了!”今川义元却是轻笑出来,策马横刀挡于土原子经身前,“让别人尊重你的不是什么身份贵贱,而是你的凛然勇气和赤胆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