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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关之后,张梦阳为了避免和斡离不等人碰面,没有直接奔向平州,而是折向东北,绕道安喜朝遵化而行。
从安喜到遵化的一路之上,时而可见满脸惊慌疲惫的百姓,满带着家什辎重等物成群结队地自西向东地逃亡。张梦阳心下狐疑,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于是便拦住了一个老者询问。
这名老者告诉他说,屯扎在平州的金军已经打到了燕京城下了,途中所过州城尽皆残破,致使诸多百姓无家可归,不得已只好遵从斡离不元帅的命令,东迁到营、平、滦三州或者关外寻求安身之地。
张梦阳听了这话之后将信将疑,心想燕京早已经归还给了大宋,现今的燕京被叫做燕山府,两国的交割章程里边写得明明白白,怎么斡离不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大兵挑起战端呢?难道说,吴乞买出兵伐宋的诏书已经下达了么?
可是遵化本为燕京道所属,按着两国的章程约定,此地本该算是大宋的地盘儿,可张梦阳仰面观望城头之上,只见远近各处尽都飘扬着金军的黑旗,不复见宋军的旗号。
他心下料定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肯定是吴乞买在内外文臣武将的怂恿之下,挥师南下,教训大宋的决心日益坚定,才终于酿成了这么一场大祸来。
他们金国君臣传递消息向来喜用铁骊灵鸽,虽在万里之外,各处大军调动起来也能如臂使指,毫无阻滞,如若不得皇帝的旨意,他斡离不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擅兴刀兵。
他如此神魂不守地瞎琢磨了半晌,觉得两国开战已然无法避免,看来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绝非人力所能扭转。眼下急需要做的是如何把大宋一方的损失减小到最低限度,甚至是阻止金军的继续进攻,或者在进攻的途中减少对无辜百姓的杀戮,这才是眼下的自己最当做的。
可前去与姨娘相会也是刻不容缓之事,他愣在那里两相权衡了半天,觉得还是应当先去把姨娘找到,把她接到自己的身边来,然后再赶赴斡离不军营中报到,视时局的发展相机行事。
打定主意,便决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先把姨娘找回到自己的身边来,然后好腾出精力来筹思解决宋金两国兵戎相见的大事。
如今已经地近中原,应当尽快地与方天和与莽钟离等会中兄弟取得联络才是正理。
他回过头来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儿告诉廖湘子的时候,却一眼发现后面的架子车上空空如也,本来一直躺在车上难以动弹的廖湘子,竟是不翼而飞了。
张梦阳脑瓜立时便是“嗡”地一声,仿佛瞬时之间胀大了三圈,当即便感觉到大事不妙,他瞪着眼睛前后左右地看了一遭,哪里还看得到廖湘子的半点儿影子?
“七兄,七兄,你去哪儿啦?”
“这里是兵凶战危之地,咱们得赶紧上路啦!”
“七兄,七兄,快点儿出来啦,听说这地方到处都有毒蛇,万一伤到了你可就不妙啦!”
“七兄,我看到你啦,你莫要在那儿藏着啦,快点出来,咱们去找莽钟离哥哥他们去啦。”
他扯着嗓子嚷叫了半天,四周竟是连一丁点儿回声都没有,已是远远近近地看到从西边逃离过来的一些平民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地杂乱纷纭,如一团团苍蝇般地陆陆续续朝东赶去。
张梦阳终于确定自己是被那丑鬼给当猴儿耍了,原来他的腿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这一路上竟都是跟自己在玩儿瞒天过海,坐在自己驾的马车之上,舒舒服服地从塞外极北之地回到了中原来,可以说优雅从容地愚弄了自己的智商,对他来说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简直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廖湘子,我操你的祖宗!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爷爷我一定会找出你来的,等找出你来非把你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不可!”
……
他站在当地破口大骂了好一阵,究竟是半点儿作用也起不到,简直把他的肺都要给气炸了,挥起拳来一下打在了那匹马的肋骨之上。
他这一拳的劲道颇为不小,直打得那马咴溜溜地一声长嘶,撒开四蹄拽着木架子车疯狂地朝前窜去。
马蹄敲打地面的紧凑声响和车轱辘哗啷哗啷的近乎散架般的悲鸣,自眼前由近而远地一直响了过去,很快,远处便传来了逃亡百姓的惊呼之声和纷纷躲避的杂乱之声。
张梦阳担心如此一闹会给百姓们带来伤亡,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转身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现在他的心中,只想着如何尽快地找到萧太后。
可他此刻只剩下了孤身一人,虽说已然到了宋境,但此时的方天和与莽钟离等人是在什么地方,他心中并不清楚,按着廖湘子的所说,方天和与莽钟离目前是在河北的恩州清河县。可照廖湘子一路上的心怀叵测,瞒天过海的狡黠行为来看,他的话能有几分的可信,实在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他记得那次奉了姨娘和莺珠之命,从鸳鸯泊南下往中原刺杀娄室,行经大宋定州府下辖的一个名叫鱼台口铺的镇甸之时,无意间碰上了苟顺、吴邦和潘虎几个会中兄弟,听他们说,大头领当时在离鱼台口铺不算太远的龙泉镇上,只记得他说在那镇子上有一个姓吴的财主,也是红香会会众,他们那次北上天开寺算计童贯,大部分人便是在那龙泉镇上落脚,而后又陆续开赴六聘山的。
张梦阳心想既然不知道方天和大哥他们究竟是在哪里,何不径去定州府龙泉镇,去向那姓吴的财主打听一番,他是红香会的金主,和方大哥他们肯定来往密切,去那里找他绝对错不了。
可他随即便又想到,以前时常听莽钟离他们说红香会的总舵是在江南的苏州,虽然这些年红香会在中原一带发展出了极大的势力,但根基始终是在江南一带,因此总舵也始终没有北迁,仍然还在苏州原处。
“方大哥他们此刻会不会回了苏州?”再一联想到师父大延登指示给自己的那“苏州”两字,愈益觉得此一推测极有道理,遂改变主意,决定不去龙泉镇,而直接由此南下,径沧州过河北、山东,径去苏州便了。
又想到廖湘子那厮所说的方天和等人在河北恩州清河县的话,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索性也到那里去走一遭看看,倘若真的能在那里见到红香会的弟兄们岂不是好?即便是见不到他们,从那里路过一下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反正若是从沧州南下去往苏州的话,道经清河也算不得怎么绕远,况且自己有神行法在身,眼下也没了廖湘子那个累赘,若是到达清河也只是一两日的功夫,也实在是浪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打定主意后,张梦阳便运起神行法来,如一支离弦的箭矢一般,飞也似地疾驰下去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七十里之外的玉田县,在玉田县的城外,只见一群金兵正在那里挥舞着刀枪对数十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大加杀戮,百姓们被这群金兵围在了中间,惊恐惨呼之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