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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师点头道:“嗯,也只好如此了,说实话,这样的山路我也是头一遭走呢,真的是有些不习惯。”
于是,他们几人就都围在赵佶的身旁,坐下来歇息。
可能是赵佶累得狠了,刚坐下来没一会儿,便就眼皮沉重,发出了打鼾之声。李师师怕他着凉,便把自己的狐裘脱了,罩在了赵佶的身上。
张梦阳见她如此,舍不得她在夜风中受冻,遂把自己的裘衣褪下来给她披上。
李师师心下感动,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握住,低低地说了一声:“相公,你真好!”
张梦阳笑道:“你也很好,你都那么舍己为人了,我自也不能逊色你太多,否则的话,我杯鲁岂不成了不知怜香惜玉的渣男了?”
李师师脸上一热,知道他语含讥讽,想要反唇相讥,但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把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张梦阳伸手揽在了她的腰间,将唇抵在了她的额头上,一时间心醉神迷,仿佛霎时回到了御香楼里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的种种,重又无比真实地浮现在了他的心头上。
张梦阳正陶醉在李师师一头青丝散发出来的芬芳里,就觉另一个肩头上微微地一重,扭头观看,原来是梅香的小脑袋也靠了过来,于是伸臂把她的腰肢也揽住了,在她的额角上也亲了亲。
如此左拥右抱,温香满怀,虽是处在深夜荒凉的山顶之上,张梦阳的心中却是充满了浪漫与光明,暖暖的,甜甜的,仿佛蜜里调油一般的舒适畅快。
张梦阳看着她们两个呼吸均匀,眼皮沉重,仿佛转眼之间也都要睡去,心中不由地担心起来,生怕这荒山野岭上的凉风伤着了她们,万一发烧感冒起来,那可麻烦得紧。
于是他轻轻地唤道:“娘子,娘子,香儿,香儿,你们快都醒醒,可别就这么睡了啊。”
李师师听到了他的轻唤,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见没什么事儿,便又靠在他的肩上闭目养神起来。梅香却是毫无反应,倚在他的身上睡得熟了。
张梦阳不由地着急起来,心想如果那些围攻而来的人真是宛子城那边刘麟的喽啰兵,他们必定熟悉这近处的地利,倘若在左近足以攀登之处攻了上来,再想要从容不迫地带着她们脱险,可就真的没那么容易了。
他皱着眉头正在苦思良策,果然听见远处里人声杂沓,似有不少人正在朝这边匆匆地赶来。
张梦阳立时惊觉,赶忙将李师师和梅香推醒,道:“大事不好啦,怕什么来什么,那些贼人们正在沿着山梁朝这边搜索过来啦。”
道君皇帝仍然睡得跟死猪一样,毫无所觉,但她们两个经了他这么一喊,随即都从昏沉的状态中警醒过来。
梅香害怕地问道:“公子,这可怎么办?”
李师师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这岛子上到处都是刘麟那叛贼的人,只怕这山崖的下面,也都被他安排下人手搜寻了。这事儿一闹出来,我就知道是多多那贱人卖了陛下,可惜陛下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如果提前两天就赶忙逃离这里,哪会有今晚的这番劫难。也许,老天爷给咱们几个安排的大限,真的就是在今晚吧!”
张梦阳听她语音平淡,脸上也毫无恐惧慌乱之色,仿佛真的把性命都抛到了身外一般,顿时心中爱怜之意大炽,在她的耳朵上吻了一下说:“放心吧,我今晚上拼上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把香儿你两个从这险境之中带出去。”
李师师平静地说道:“不用了,谢谢你,我虽然喜欢你,但我也喜欢着陛下,陛下若是死在那些叛贼们手上,我李师师也誓不独活。你还是带着香儿逃出去吧,不管是生还是死,就由我一人在这里相伴着陛下。”
张梦阳握着她的手,语含歉意地道:“师师,不是说我不想救他,只是凭我现在的力量,一旦与那些乱贼们遭遇,陷入到他们的重围之中,我只能仗着身法的快捷,把你和香儿两个扛在肩上冲突出去。我也很想帮助陛下一起脱困,但陛下身躯胖大,一个人只怕比你们两个人的体重还多,如果带上他的话,难免有顾此失彼之虞。
再者说,就算他落在了乱贼们的手上,刘麟、刘豫之辈自也会认为奇货可居,必然不肯轻易杀他。咱们在此脱身之后,赶紧去通知附近的州府和汴京朝廷,让他们筹思营救陛下的良法,方才是两不耽误的上上之策。”
李师师冷笑了笑道:“你说的这个,我岂有不知的?但陛下多年来待我情深义重,若是将他一个抛在这大山之上,弃之而去,我终究于心不忍。你不要多说了,赶紧带着香儿走吧!”
梅香虽然心中害怕,但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小小年纪便也生出了一股难得的倔强来,当即对张梦阳说道:“娘娘不走,我也不走,要死,我就跟娘娘死在一块儿。”
张梦阳被她们两个如此一说,脸上顿时感到火辣辣地,她们两个女子,一个为了皇帝,一个为了主子,都能够做到临危不惧,视死如归,全都显得大义凛然,反倒映衬得自己欲要置道君皇帝生死于不顾的念头,显得渺小卑鄙,相形见绌,这可让张梦阳作为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大大的损害。
他的心中一急,站起身来跺脚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咱们保护着陛下,尽力往外冲杀便是了,大不了死到一块儿,黄泉路上谈谈说说,兴许别有一番乐趣呢。”
说罢,张梦阳和李师师便把赵佶摇醒了过来,把情况紧急,敌人搜索而来的话对他说了。
赵佶听罢之后吓了一跳,满身的睡意霎时给惊了个分毫不剩,口不择言地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再往回走的话,如今可使得么?”
张梦阳笑道:“陛下可别开玩笑了,如今的鹰头嘴下面尽是想要刺王杀驾的贼兵,咱们跑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么?往前走大不了一死,往后走也绝对没什么生路。咱们不如打总着往前闯,只要能从来人手里夺到一把应手的刀剑,咱就尝试着冲开一条血路。实在不济的话,大家就只好一起死了,除此之外,也实在是别无他法。”
赵佶听他这么说,心头上顿时升死了无限的伤感,想要让张梦阳背负着他如刚才从山脚下飞升到鹰头嘴那样,再背负着他从山梁两翼的陡坡处向下奔逃。可他朝两边山下张了一张,见下面似也有明明灭灭的火把在闪晃着,知道今晚事势已去,明年的今日,或许就是自己的周年,于是便仰天长叹了一声:“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这样悲声长叹着,泪水已经顺着着脸颊,如小溪一般地流个不住了。
此时,北边顺着起伏的山梁上不断响过来的脚步声,已经离得他们很近了,灯笼火把有如长蛇一般地蜿蜒过来。
张梦阳对李师师道:“娘娘,来的这些人很是不少,看来想要杀退他们硬闯出一条路来是不可能的了,这样吧,你和香儿躲到那边的树丛后面去,待会儿他们过来之时,我尽其所能地杀伤他们几人,待激怒了他们之后,我便背负着陛下朝后方逃去,把他们远远引开,把陛下藏匿在山下的安全之处,然后再回转来接应你们两个,这样咱们四人就都能暂时躲过一劫了,至于接下去怎么办,咱们再从长计议,你看怎样?”
李师师一个女子,当此关头哪有什么主意?听他说得似也有理,便只好答应,和梅香一块儿躲到稍远一点的树丛后面去了。
看着对面的那些灯笼火把越来越近,赵佶吓得浑身哆哆嗦嗦地道:“壮……壮士,要不……朕也得往边上躲上一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