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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鲁道:“习鲁古,这里的人都只是听说小糊涂仙在混战中被砍死了,他的尸体却是没人知道下落,我已经偷偷地命人把他的尸体剁碎了喂狗啦,所以在这个世上再也没人能见得着他啦,你就放心大胆地冒充起他来就是了。”
习鲁古吃了一惊,继而问道:“可是别人若问起我来,脸是怎么搞成这样子的,我怎么说?”
“那还不简单,你就说和人打架,不小心栽进了炭盆里,差点儿没把你烧死,万幸捡了条命,结果就变成这副鬼模样了。”
“可是……人家要是不信那怎么办?”
杯鲁把眼珠子一瞪,道:“你他娘的怎么这许多废话,谁要是胆敢不信的话,老子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走,跟我到后边死猪婆的寝宫里去逛一圈,在这种地方,只要那死猪婆相信了,就没人敢再来怀疑你。”
说着,杯鲁就让人进来给他松了绑,递给他一根拐杖让他拄着,一边摇着扇子在前边引路,带着他出了这座庭园,晃晃悠悠地沿着一条时高时低,曲折蜿蜒的鹅卵石小路朝前走。
习鲁古虽然头脸之上的伤势颇重,但腿脚行动却是毫无障碍,那根拐杖拄在他的手上,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用处不大。
习鲁古一边走一边展目四顾,发现这鬼城其实是坐落在一个碧绿葱茏的山谷之中,中央一溜大殿沿着山坡自下而上地排列着,远望只能看得见殿顶,殿身的大部分都被掩映在浓绿的林叶里。
在这一列大殿的四周,或大或小的石屋无处不在,或远或近,看似凌乱无章,实则按照阴阳八卦的方位排列得井然有序,一丝不苟,仿佛规划得井然有序的村落民居。
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不断地传来,却令人分辨不出它所在的具体方位。泉水流淌的潺潺声也是时远时近,仿佛永不止歇的琴声。
习鲁古不由地感叹,这么好的去处,竟被一帮鬼物所占据了,真的是暴殄天物,可惜之至。
他又联想到如今的自己,被整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跟黑白教的这些鬼物没什么两样,甚至连他们都有所不如,霎时间心中感伤不已,小小年纪的他,竟觉得活在这世上了无生趣,待到大仇得报,把该杀的人全都杀掉了之后,实在是横刀自刎,前往另一个世界上与父亲相聚,或者比现在更快过一些。
“如果我要死的话,廖湘子和眼前的这杯鲁是一定不能放过的。”习鲁古暗暗地咬牙切齿。
一路走来,令习鲁古感到奇怪的是,偌大的山谷中房屋众多,殿宇巍峨,然而却是到处静悄悄地,仿佛空无一人的一般。他左顾右盼了好久,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杯鲁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来,于是说道:“根据鬼城里的律令,所有的教徒没事是不允许四处走动的,必须一天十二个时辰蜗居在自个儿的石屋子里,谁敢无故违反禁令,砍断双脚。”
习鲁古道:“这里的石头屋子虽多,可一个个地跟我们女真人的茅厕也大不了多少,成天价待在里头岂不是要闷死了么?”
杯鲁低声道:“闷不死的,每天一早一晚会抽出两个时辰来给他们活动放风的。早上一个时辰在大校场上切磋武艺,强身健体,晚上一个时辰,每十人一伙聚在一块儿念诵死猪婆胡编乱写的经书。
“除此之外,还会隔三差五地安排他们干点儿农活,再不就出去打家劫舍。你觉得他们闷,可他们自个儿觉得小日子过得自由自在,舒坦些哪。”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一溜大殿的最高也是最后一层——阎罗殿,在阎罗殿里拜过了面目狰狞的阎君像,便进到了后面教主的寝宫里。
寝宫布置得富丽堂皇,分外华丽,简直跟皇城里的宫室没什么两样,。此刻的汤圣母,正身着燕服躺在一张做工精美的楠木雕花龙床上,由两个丫鬟跪在一旁给她捶腰揉腿。
看到杯鲁进来,汤圣母咧开大嘴,发出了一阵鸦鸣般的笑声,难听至极,只听她笑着说道:
“快来夫君,为妻刚才派人到三生石畔的园子里去找你,他们说你不在,你跑到哪儿去了,快过来跟我说说,是不是又在琢磨着怎样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杯鲁的脸上立刻挤出谄媚的笑来,趋着小碎步靠了过去,跪在雕花龙床的旁边,捧起汤圣母那粗糙的大手来抚弄着说道:“贤妻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为夫的这么长时间来跟你朝夕相处,对你早已是难舍难分了,这会儿啊,就是有人拿刀架到我脖子上逼着我离开你,我都还不乐意呢!”
听着杯鲁所说的话,又看了看汤圣母的那副尊容,习鲁古顿时感到了一阵不适,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汤圣母抬起她那又黑又大的手掌来,“啪啪”地在杯鲁的脸蛋子上拍了几下,其声甚是响亮,习鲁古几乎都感觉到被她的大手拍在脸上的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了。
“真是我的傻夫君,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话,这天底下,我看有谁敢拿刀子架到你的脖子上,我什么兵刃都不使,单用我这一双手啊,就能够活撕了他,你信是不信?”
杯鲁捧起汤圣母的血盆大口来,闭起眼睛在上面亲了几下,好似撒娇一般地说道:“有你这个贤妻照着我,这天底下敢算计我的自然是少之又少,恐怕是除了那个张梦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汤圣母的口中发出了一串如老鸹一般难听的刺耳的笑来,在杯鲁的脸上又是“呱唧”“呱唧”地拍了两下,说:
“我的小甜心儿,我的小乖乖,用不着那么恨他,我不是早答应过你了么,一定会杀了他,替你报了那夺妻之仇的。他把你的多保真的肚子搞大了,你不也把我的肚子给搞大了么,你这可是丢了个芝麻,捡了个西瓜,得着了大便宜了呀!”
杯鲁苦瓜着脸说道:“是,是,是,贤妻说的极是,我的确是捡着大便宜了。想我跟多保真成亲了好几年,她那肚子,不管是男花女花都没有给我开出一朵来,没想到被张梦阳那杂种上了之后,立马就有了动静,我……我实在是有点儿不服气,就好像……就好像为夫的本事不如他似的。”
汤圣母又在他的脸蛋子上“呱唧”“呱唧”地扇了两巴掌,用似乎鼓励的语气对他说道:“用不着不服气,我知道你的本事比他好不就得了,这种事儿既看你们男人的本事,其实也是看天意的,你跟多保真那丫头睡了这几年都没能生出个娃儿来,这是天意。你跟我才睡了一年不到就让我怀了你的种儿,这也是天意。
“可见你跟多保真空顶着个夫妻的名分,其实她啊,根本不是你命里的媳妇儿,我才是呢。这几日你的儿子啊,在我的肚子里头踢腾得特别欢实,要换了你的多保真啊,光小东西的这股闹腾劲儿她就受不。
“我刚才在梦里又去拜见阎君了,他告诉我说孩儿的下生日期就在今天,还告诉我说一准儿是个男孩儿。可是日头都到这会儿了,你的小东西还没有点儿要出来的迹象,你说愁人不愁人?”
杯鲁嘿嘿一笑说:“既然阎君说是今天,那肯定是错不了的,你可是阎罗君的亲闺女啊,他骗谁也不能骗你啊。不要着急,离天黑还得好一会儿呢,为夫的此刻来此,就是要陪在你身边,等着你给我们纥石烈家传宗接代的。”
汤圣母的眼光朝习鲁古这边一斜,阴恻恻地问杯鲁道:“夫君,那边站着的那个人是谁呀,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