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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圣地,所居之处,是在南城以西,又在号称纵横百万山的秦岭南部边缘,貌似只是山脉分支,却在山下,有淮水流经而过。便仅就山水气运而言,也是多多少少沾了一些秦岭的光,加之其所在之处,本就是一洞天福地,就在远远望去之时,可以见到飞虹祥瑞,烟气满山河,也似是上接天光照耀,下通幽、户嶙嶙,山水气运之强盛,匪夷所思。因而如此,方才自立而成一片山脉纵横绵延广阔,千峰开戟,壁立万仞,石崖突出生有千株松柏,带雨半空青冉冉,悬崖高张矗立万节篁竹,含烟一壑色苍苍,星水垂落,日月散光。
而在其中,又以主峰开阳为最,取北斗九星开阳为名,立于千山万壑之间,仿佛一杆大戟耸立,灼浪腾腾,杀性勃发,便显得尤为突出。更在其上,则是华光万丈开阳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祥光。
一座金钟,大如房屋,纹刻游龙飞凤模样,点缀山水一方,悬于开阳殿上,金光覆护开阳山,稳稳镇住一方山水气运。而在其下,开阳殿中,且不说装潢如何,只是这开阳一脉众多长老太上,都在吵闹不休,整座大殿之中,氛围就是格外紧张,左边一群人,神色不善,右边一群人,剑拔弩张。
那黑煞神模样的开阳圣主,就坐在殿中高处金椅上,面前一张案几,摆了三壶价值连城的好酒,摆了两碟山下坊市间买来的蚕豆。一口酒,一颗豆,只顾吃吃喝喝,对于下方吵吵闹闹全然不去理会分毫。
这吵吵闹闹,自然是为了如何处置顾绯衣一事。
左边一群人,认定了顾绯衣乃是不可多得的天之娇女,且不说天赋如何如何,就只是其心性心境以及走在修行路上的一股子韧劲儿,就绝非寻常修士可以拥有。而若暂且放下心性心境此类不谈,便只说顾绯衣修行天赋,那也绝非寻常可以比及,不仅是一身血气如同火炉般旺盛炽热,更将上一代开阳圣主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寻来的《九龙图》也修行有成,乃甚于还将其中最为关键,也最难修行的九纹龙都真正炼就出来,更化之为后天异象,是做到了如今这代开阳圣主张翼鸣都没能做到的程度,便知其修行天赋之不可多得,究竟是怎样的不可多得。
却在右边那群人口中言来,顾绯衣修行天赋固然难得,心性心境也并无瑕疵可挑,但开阳圣地毕竟也是人族九圣地之一,人族之名,更在圣地之前。而在如今再看,那顾绯衣遭受恶气侵入体内,更被《九龙图》之中记载之法炼就而成的九纹龙吞噬恶气,发生异变,就已经只能算是鬼物,却并非人族,与开阳圣地这所谓的人族圣地理意不合,甚至完全相悖,就断然不能再容她继续担任开阳麟女。尤其这位开阳麟女杀性太重,往往喜欢仅凭自己心意行事,评断他人善恶,更只在一言之间,尤其还在五年前只有一十三岁时,就将上一代开阳麟子斩首示众,如此性情,又岂能不惹祸端?又岂能担负起开阳圣地未来兴衰之大任?便倘若任由其如此继续下去,一旦张翼鸣突破大圣,退隐潜修,坐镇一方山水气运,将圣地交由顾绯衣,就断然会导致这在如今已经屹立了不知多少年的人族圣地,最终走向违逆天下的歧途,乃甚于就此断绝传承。
双方争执不下,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已经几度有了欲要动手的趋势。
但自始至终,那黑煞神模样的开阳圣主张翼鸣,都不曾理会过下方众多长老也或太上的相互争执,仍是兀自一口酒配上一颗豆,吃得不亦乐乎。
直至碟空壶净。
吃饱喝足也心满意足的张翼鸣,左右手抬起捋了一把黑钢髯,重重咳了一声,声如雷霆一般,骤然炸响,只在瞬间就压过了下方众人,甚至包括几位开阳圣人在内的吵闹之声。随后缓缓站起身来,咧嘴一笑,正要开口,却又在一时之间没能忍住,打了一个着实余音不绝的饱嗝,真真可谓是中气十足。
见惯了张翼鸣这般行径的众人,有些摇头暗叹,师父徒弟一个模样,也难怪这一代的这位开阳圣主,会如此喜欢那评人善恶只在一言之间的顾绯衣,只是张翼鸣毕竟也是生得五大三粗,满脸黑钢髯,这般随意作态也就罢了,可那顾绯衣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女儿家,尤其长相也并非如何难看,否则就不会有艳名传千里这种事,可凶名传万里,就着实有些要不得。而另外一些人,则是心中暗骂,着实看不惯张翼鸣这般不着四六的模样,就是比起坊间那些地痞流氓也没差别,难怪会被同为圣地世家的其他几家所诟病,也被打心眼儿里瞧不起。
貌似粗犷心大的张翼鸣,咧嘴而笑。
哪些人是哪些想法,虽然面上表露出来的并不多,但张翼鸣毕竟居于高处,哪怕并不喜欢那些借鉴自古老皇朝皇主们的帝王心术御人术,却也依然十分熟稔精通,便在将这些大多不动声色的长老太上们的神情全都收入眼中时,心里也就清清楚楚。
倘若真要计较起来,得杀不少人。
对开阳圣地而言,也是一场极大的损失。
派系分立勾心斗角什么的,小到那些不入流的门派家族,大到这堂堂人族圣地世家,并不少见,便是这位瑶光圣主最为熟悉的姜家,也或最看不上眼的瑶光圣地,也都同样如此。
忍一忍也就罢了,毕竟谁家还能没有几本难念的经呢?
张翼鸣抖了抖较之往日而言,还算工整的衣袍,绕过案几走上台前,四下里看了看,见到有些人并不作态,满脸无奈,也见到有些人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却在心里是什么话都能骂得出来,便当即咧嘴一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高台地面上,将一条腿盘起横陈,另一条腿悬空在台前空处,双手一抬捋了把黑钢髯,悬在空处的那条腿一晃一晃,满脸挑衅地笑着看向那些低头不语的长老太上。
另一边的一群人,更加无奈。
但张翼鸣却显然并不在意自己这番举动是否符合身份,毕竟这些长老太上是在派系分立的方面,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虽然身份地位远有不如,上不得什么台面,也说不上什么话,可毕竟看着扎眼啊,而且还会在背地里暗戳戳地说些混账话,着实讨人嫌弃。但自己却偏偏又是开阳圣主,就有很多事,都不好摆在明面上直接去说,便在合适的时候教训教训这些人,也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更是给那远在秦川另一边,正在徒步翻山越岭返回圣地的顾绯衣,出一口恶气。
“吵吵闹闹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张翼鸣用力舒展了一下眉毛眼睛,目光扫过左边众人,又看向右边众人,忽然面色一沉,虎目泛出森森冷光,砰的一声一掌拍在高台地面上,声如霹雳,震得整座开阳殿都跟着晃了一晃。
“本圣主的弟子,开阳的麟女,就这么被你们当作猫猫狗狗随意议论,一旦传了出去,本圣主还要脸不要?!”
一众长老太上,立刻拱手弯腰,诚惶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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