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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生气，就越是看起来波澜不惊。
白澈被吓得不敢不敢说话，半张开嘴，很轻地“氨了一声。
梁誩站在他对面，觉得他像一只掉入猎人陷阱的野生小鹿，彷徨而无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以前看到白澈这样都会心软，但今天没有。
他上前一步，捏住了白澈的手腕，加了点力道。
白澈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从坐着的角度仰视梁誩，愈发显得他冷漠而高大。他睫毛一抖，又把目光移到了自己手腕上。梁誩用了力，自己被捏得有点疼。
他努力地把自己身体坐直一点，认罪态度好一点，开口想要解释。
但梁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先他一步说了话。
他音调不高，说得很慢，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但白澈就是听得一抖。
他说：“白澈，我记得你上次出院，也就是两周前，我给你说的话，写的医嘱，你都当耳旁风了吗？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坐手术了，我说体重不达标让你好好养着，你非要逆着来这样修养？”
他停了会，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白澈觉得要是他再用力一点，自己手腕能被他捏碎了。
“你知道这次体重又得掉下来多少？这腕子细的，我一只手就可以捏住，你觉得这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正常吗？你对自己身体可以不在意，但也得想想你的父母，时间不等人，你难道真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手术越早越好，已经因为你身体原因拖了两个多月了。”
说到最后，梁誩几乎有点一字一顿地说：“白澈，这次，你有点让我失望了，如果我的话对你没有约束力，那么换一个主治医师也没问题，我会把你交接好的。”
白澈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一连串的反问下，逐渐蜷缩起身子，半抱着膝缩在椅子上。
他觉得自己鼻子好像堵着了，喘气变得费力起来，有些东西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温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
真是丢脸，白澈想，他连作为医生都不想收我了，我居然还在想怎么追到他。
梁誩说完后，神奇地发现自己气消了一半，他松开手，那只被捏住的手腕就像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掉了下去砸到了输液椅的边缘，苍白的皮肤上还留着几个青红的指樱
地上出现砸落一滴滴水珠，但眼前的人低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梁誩伸出手，似乎想看看白澈白澈，但在他碰到他下颌的那一刻，却又像触电了一样弹了回去。
手上湿成了一片，水珠几乎能顺着手流下，他这时才想起，白澈的朋友，也是自己的学生还站在一旁。
“对不起，”梁誩轻声地向他道歉，语气放得柔和些，“我说重了点，也是想让你在意一点自己身体。别哭了。”
他向来烦躁哭哭啼啼的病人，但白澈永远是个例外。梁誩有些懊悔地想，自己当了他几年的主治医师后，还当着他朋友的面训斥他，像什么样。
这不是白澈第一次哭，但却是当着自己面的第一次。他哭得悄无声息，仿佛那不是眼泪，只是身上有什么控制水的阀门，不小心被打开了。
但看得人格外心疼。
梁誩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哄人的话，然而在脑中检索一番，发现几乎唯一哄过的人，只有自己五岁多的小侄女。被绊倒疼哭了给个玩具，抱起来拍拍背，再给颗糖，也就差不多了。
那白澈呢？也是随便抱抱擦擦眼泪就能哄好的吗？
梁誩扫了程泊贤一眼，顾忌着自己学生在场，站着没动。他在口袋里掏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
虽然没用过，但破得和擦了啥又放回去没俩样。梁誩突然想起一个小护士说过的话，她说她对自己男朋友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他记得带纸这种小事。梁誩反思似的搓了搓自己手里的纸，揉出了一把洋洋洒洒的纸屑，他低头瞥了一眼嘘嘘拉拉的餐巾纸，没好意思拿出来。
他还在想着要不用自己衣服先给人勉强擦擦，那边程泊贤已经拿着纸巾走上前去，他把纸抽出来递给白澈时，有些挑衅地瞥了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