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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燕王是个聪明人是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蠢,放着好好的耿大将军不去打,跑来打真定?”
真定城的北门,守将毛宪正对着手底下的士卒笑谈着什么,言语里满是对在攻南城的朱棣的调侃和嘲笑。
也难怪他会这样在燕王带兵攻打真定的消息传出来后,城里的驻军和百姓很是慌乱了一阵,雄县的例子就摆在前面,再加上这些天民间对于燕王的传言越来越离谱,他们还真担心燕王招招手城墙就倒了但直到真定知府还有城里的将领调集了其他几门的守军,全部压到南门后,才发现朱棣的大军根本寸步难进,只能隔着老远的距离被城墙上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副模样实在太过狼狈,狼狈到匆匆指挥了一场战斗的真定知府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那些被燕王打败的将领,到底是有多么废物?真定现在的守军不过两万,这都没让燕王攻下来,岂不是说自己这么个文官打起仗来要比那些什么将领更来得猛些?
好家伙,读书入仕做到了知府,守城一战拦住了燕王,自己简直可以称为儒将了!
于是真定知府不可避免地膨胀了起来,甚至生出了想带兵出城和燕王硬碰硬一把的想法,要不是还有些理智的将领拼了命拦着,现在真定城下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但这种情绪很快就传遍了全城,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北边儿城门都听说了,因为战况一点都不激烈,甚至都不需要补防的北门守城士卒们,自然也就把调笑燕王当成了今天最大的娱乐活动。
这个说燕王不过如此,那个说燕王异想天开,再揶揄下在真定城下当了半个多月缩头乌龟的耿大将军,城门楼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如果不是远处突兀出现了行军的漫天烟尘,这种欢快可能还会持续更长的时间。
“那他娘的是什么?燕王还有援军?”
被吓了一跳的毛宪连忙让人吹了号角,又派人去城中通知一众大人,眯着眼睛等待着可以放箭的距离,但等那支大军走近了一看居然他娘的是朝廷的官兵。
领头一骑正是带兵回援的潘忠,从滹沱河北岸顶着暴涨的河水过了浮桥,又一路急行军到了真定城下,急得简直嘴上都要起泡了,但当看到真定城并没有被破,城墙上的大旗还没被换的时候,潘忠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么一支几千人的大军到了城墙下,想要直接进城肯定是不可能的,潘忠派人坐上了吊篮,看着城墙上的守军一点一点把人拉了上去,才松了一口气,两翼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潘忠差点从马上跳起来,如果现在不是白天,他甚至怀疑自己又在做梦了--这一切和那天夜里实在太过相似了。
而等他看清那些两翼袭来的士卒时,差点就两眼一翻晕过去,因为这些士卒全是燕军!而且是骑着马的燕军骑兵!
不是说他娘的燕王带了步卒攻城?那这些骑兵哪儿来的?
但万幸的是,他带的也是骑兵,但可惜他已经完全没了和燕军对战的勇气,在意识到朱棣的意图可能不是真定城而是耿大将军派来的援军时,潘忠下意识地传出军令,收缩阵形入城!
别他娘的打了,先进城要紧!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毛宪身上,身为北城城门的守将,这城门开不开得他说了算,毕竟派去报信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毛宪一时为难。
怎么说?要是开了,燕军趁机入城怎么办?可要是不开,城下真是援军,岂不是要看着他们背城一战?
最后时刻,刚才的那些欢声笑语出现在了脑海里。
是啊燕王是个废物啊!
毛宪做出了决定,亲自上了城楼喊了很长的一段话,意思大概就是城下的将军我知道你很辛苦,敌人很多,很想进城,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因为上头没有命令,所以我也不能违背命令放你进来,其实只要你把这些燕军打退,就可以进城了,所以希望你多多努力,我会在城头为你加油的。
这番话说得潘忠差点吐血,要是能打赢,老子还找你干嘛?不让进就不让进,说他娘的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这种极强的喜剧效果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些冲锋的骑兵越来越近了,而且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手上出现了许多黑色的不明物体。
一见这阵势潘忠都快疯了,他怀揣着最后的希望朝着城楼喊话,希望能进城,但毛宪无情地拒绝了他。
燕王打个南门都打不下来,知府大人都想出去跟燕王拼刀子了,你难道连知府大人都不如,连燕王这种废物都打不过?
潘忠瞠目结舌。
……
领军冲锋的马三宝压抑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十几年前那个年轻的少年郎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里。
冲锋陷阵是男人的浪漫做了这么多年宦官,自己都快忘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感觉了。
是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攻打真定王爷想要的,就是让生性谨慎的耿炳文派出一支援军,然后把这支援军吃掉!
天降大雨,滹沱河的水位暴涨,冲垮了不知多少浮桥,这支援军的数量一定不会太多,因为耿炳文的心思一定在无极城那四万兵马上,不可能让几万大军慢悠悠地过河然后把真定城下的燕军围死。
算准了这一点,那许多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城墙上的守军要射就让他们射,骑兵全部下马扮成步卒,攻城留下些人命,让真定城里的人觉得自己牛逼坏了,然后静静地等待着那支援军到真定城下。
当然,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吃掉这支援军后接下来该怎么做,比如该省下多少颗手雷才可以加大捅耿炳文腚眼的力度。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这支骑军伤亡不能太大,而且不能让对面的朝廷官兵逃出去太多,如果他们进了城,就很有可能在之后黏在燕军后面,成为胜负的伏笔。
为了吸引城防,朱棣是不能动的,甚至帅旗都要放在南门吸引注意力,而张玉张信朱能谭渊顾成也要指挥无极城的大军,那带着这支骑军冲锋的还剩下谁?只剩下从军人变成宦官,又得到了朱棣一个承诺的马三宝。
是啊已经很多年了,天南海北的仗都打过,从密林平原到黄沙大漠,马三宝记不清楚自己冲锋了多少次,但没有任何一次像眼下这般爽利,这般让人心动!
对面的骑军收缩阵形?无所谓!只要城门没开,只要他们没跑,自己就要把他们狠狠地凿穿!
而那些滹沱河的浮桥,也会在燕军行过后被统统砍断,耿炳文最后的退路,就要断在自己手上!
马三宝轻轻举起了手中的刀,口中的呼吸仿佛化作了实质的烟雾,绕着他的脸盘旋而上。
身下的战马适时的一声长嘶,让马三宝那略显尖利的嗓音此刻也充满了铁血的味道: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