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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世道:“竟有人丧心病狂至此?陛下,这样说来,有的人真的靠不住啊,还是自家的亲戚靠得住。”
朱棣冷冷道:“这些人……暗中资助了不少大漠军械和他们急需的铁器,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盐巴、茶叶!”
说着,朱棣勾起一丝冷笑,笑的甚是嘲讽,接着道:“朕本还奇怪,这两三年来,朕为了打击大漠中的余孽,禁绝了互市,可大漠那些余党们,竟还能支撑,原来……是有内贼。”
张安世很明白朱棣此时的心情,千算万算,难算坏人居然是身边的人,于是他道:“陛下已查到都是些什么人了吗?”
“所知不详。”朱棣淡淡道:“这便是有人扎在朕心中的一颗钉子,不拔出来,就难免寝食难安!”
“而且……他们到底有没有成气候,还未可知,若是不及早处置,迟早有一天会发作出来,朕在的时候,或许还可勉强维持局面,可有一日,朕不在了呢?”
朱棣还是很自信的,觉得区区余孽,只要自己和丘福、朱能这些人在,什么狗屁北元余孽,横扫便是。
可他对自己的子孙们,却没有太大的信心。
太祖高皇帝这样的人,不也有建文那样的孙子吗,天下太平无事还好,稍有什么风吹草动,这大明可能就完了。
张安世道:“陛下……臣听了这些,也寝食难安,臣和几个兄弟,个个都是绝顶聪明,这天下人都晓得,外间人给臣兄弟几人,赠了外号,叫京城五聪。”
“他们都说臣等几个打小便睿智,天生异象,火眼金睛,现在竟有乱党作祟,臣等几个愿效犬马之劳,陛下放心,只要我们几个出手,一定为陛下分忧解难,教那乱臣贼子无所遁形。”
朱棣别有深意地看了张安世一眼:“京城五聪?锦衣卫的奏报里,怎么没有这个?”
“可能是因为锦衣卫工作做的不扎实吧。”张安世的眼睛看向别处,摸了摸鼻子道。
朱棣道:“此事,有纪纲来办,你们就帮朕管好银子吧。”
张安世道:“可是……臣怕锦衣卫办不好,臣不知道这些事便罢,如今既知道了……若是不留心一下,臣……实在意难平啊。”
朱棣背着手,笑了笑道:“你自个儿去取卷宗,纪纲那边,朕会打招呼,这是钦案,可别胡闹!还有那个……丘松那家伙也是五聪吗?让这个大聪明,别来掺和,朕怕他把南京城炸了。”
张安世:“……”
说完事情,朱棣便干脆地摆驾回宫了。
虽是因为思怀前朝的事,让朱棣有些不悦,不过眼下,听闻钱庄大赚特赚,他倒是乐了。
背着手,愉快地回到了武楼,教亦失哈取了茶水来。
他呷了一口,便道:“噢,对啦,这天色渐冷,朕心疼几个文渊阁的大学士,教人给他们添一点薪柴去,不要冻着了朕的几个学士。他们劳苦功高,朕都记在心里呢。”
说罢,便提起了朱笔,刷刷地草写了一封中旨,递给亦失哈道:“拿去司礼监,照这意思,拟一份中旨,不必经过文渊阁,直接发出去。”
亦失哈恭谨道:“奴婢遵旨。”
…………
文渊阁。
几个大学士各自梳理奏疏。
这文渊阁,其实就是最早的内阁制,毕竟不是每一个皇帝,都像太祖高皇帝一样,废掉了宰相之后,所有的奏疏都自己亲自来处理。
朱棣的心思放在军事上,看着这些奏疏就头疼。
可恢复宰相制度,显然是不可能的,有了胡惟庸的先例,再加上朱棣自称自己是太祖高皇帝最欣赏的儿子,承袭着太祖高皇帝祖宗之法,绝不动摇。
因此,索性便命人入文渊阁,让他们协理天下事务。
一般情况下,是各地的奏疏,让几个大学士来进行整理,整理之后,再在这奏疏下头,根据自己的想法,批上自己的票拟。
所谓票拟,就是如一本奏疏,报上来说哪里发生了旱灾,文渊阁大学士便拟一句‘当命户部拨发钱粮救济灾情,再委都察院御史一员,前往巡视灾情。’。
这奏疏和票拟送到了皇帝那边之后。皇帝就不需要琢磨该怎么处理了,直接看一看大学士们的票拟,觉得这票拟可行,直接朱笔点一个圈圈,就送司礼监去盖上大印,然后颁布旨意照着实行。
因此,虽然文渊阁大学士没有宰相之权,可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部分宰相之实,因为理论上,皇帝是没办法处理如山一般堆砌起来的奏疏的,天下的事务,完全都由票拟来决定。
皇帝虽然有否定票拟的权力,可否定就意味着你皇帝得另想办法,想出一个更适合的方法来,作为皇帝而言,那还不如偷懒,画一个圈圈拉倒。
亦失哈亲自带着几个宦官抱着薪柴来,自然让解缙、胡广和杨荣忙是从各自的公房里出来寒暄。
亦失哈笑吟吟地道:“陛下心里惦记着几位大学士,所以特别教奴婢来给大人们添一些薪柴。”
解缙红光满面,他觉得皇帝就应该礼遇他这样的人,连忙道:“陛下宽仁,臣等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
胡广开玩笑道:“如此,老夫这老寒腿便有救了。”
众人知道这只是玩笑话,都笑起来。
只有杨荣面上虽微笑着,可眼底深处,却有一些难测。
这不经意的表情,别人可能无法察觉,可素来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亦失哈却是尽收眼底,他什么也没说,又寒暄几句,这才告辞。
出了文渊阁,后头的宦官巴结似的要搀扶亦失哈:“大公公,您……仔细脚下……”
亦失哈笑了笑:“好啦,好啦,咱还健朗着呢,倒像是咱七老八十,要去孝陵给太祖高皇帝守陵了似的。”
宦官赔笑:“奴婢这嘴……”
亦失哈道:“对啦,我见杨公疲惫,陛下恰好赐了咱一些朝鲜国松来的人参,你过几日,帮着咱给杨公送一些。”
“杨荣学士?”
亦失哈颔首。
“大公公,何必给那杨荣送东西呢?该是他孝敬大公公才是。”
亦失哈气定神闲地道:“这个人……不简单……是百年难一见的人物。”
那小宦官道:“那解公和胡公……”
亦失哈道:“只送杨荣,咱就是要让杨荣晓得,咱只瞧得上他,礼这东西,轻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若是人人都送,哪怕礼再贵重,在人眼里,也是不值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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