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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虽然从根上来说青木镇大多数人源出桃花寨,桃花寨收回青木镇的诸多买卖在情理上也讲得通,但寨子上下现在满打满算现在不足两百人,根本无力对外扩张,即便是守好桃花寨本身,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随着李九带着海量物资归来,这个难度被消弭了许多。
当然,有孔彦左那把大刀在头顶上悬着,整个桃花寨都有些草木皆兵,尤其是招募了一批流民之后,管理好他们之前未必成为助力,所以寨子上下都绷紧了那根弦,一直到李九回来,每个人都恨不能一天多出一个时辰。
弓久拉必折,弦久绷必断。
为了舒缓大家的紧张情绪,也为了提振一下大家伙的士气,李九提议物资搬运结束后的大餐,实际上效果极好,头天运输物资的时候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丝阴霾,但第二天一早再看他们,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有粮心不慌,有钱人胆大,有粮又有钱,还有那么多的军队制式武器,做梦都能笑醒了,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天刚蒙蒙亮,桃花寨就苏醒过来,一个个身影手拿竹篮,扶老携幼,朝着寨外慢慢聚集,寨外的流民也已被陈老温组织起来,翘首站立着,寨子门口一侧有一个宽大木板搭建的台子,早几天就搞好了,此刻上面放了五个木桶,流民们看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而桃花寨每一个人都表情肃穆,在牛大爷等人的引领下分块站好,英华和莹玉也被安置在了人群之中。
少顷,流民妇孺老弱、流民青壮、桃花寨解救的女子以及桃花寨的妇孺老弱两百多人分四块按规矩站好,有人张目四望,就看到在围墙上,还有人群的四周,都有束甲持枪的‘军人’监视,这些人眼放精光,杀气腾腾,更让场面多了些
不多时,李九和金蝉儿走上了门楼,一队持枪精壮押解着俘虏从门楼下面走了出来,还有几人拖着几辆板车紧随其后,板车里白茫茫一片,细看之下原来全都是用硝过的人脑袋,出了桃花寨的人,其他人看了为止一骇,但随着牛大爷高声斥责,场面又稳定了下来。
待俘虏全被押解到位,板车也分开放置在木架高台两侧,牛大爷厉声高喊:“肃清。”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看着下面人头攒动,金蝉儿有些怯场,李九小声鼓励,“蝉儿,你可以的,我就在你身边”,金蝉儿闻言朝李九点点头,之后转身,银牙一咬,大声说道:“众众位族亲,众位父父老兄弟,今天今天是我桃花寨的大日子。”
开头一句话略微磕磕绊绊,但金蝉儿还是说完了,说完之后眼神扫过全场,她看到了对她寄予厚望的族亲父老,看到了装束一新的桃花寨青壮,看到了垂手站立的流民,看到了畏缩忐忑的俘虏,再看一眼身边的李九,金蝉儿不再胆怯。
“两年前,就是你们眼前这些跟你们穿着一样衣,说着一样话的汉人同袍,就是他们,这些金狗的走狗们,闯入了桃花寨,他们见人就杀,无论男女老幼,哪怕是身怀六甲的妇人,哪怕是卧榻多年的老者,全都遭了他们的毒手,我桃花寨三百六十余口,葬身这些金狗走狗刀下,为什么?
我问他们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要夺我桃花寨,你们知道他们怎么回答的吗?他们说这是上面的军令,他们不得不遵,这是什么道理?他们说的上面又是谁?我告诉你们,是孔彦左,是孔彦舟,是刘豫,是完颜亶,就是北边的那些金狗和他们的狗腿子们,就是他们这些刽子手们,为了他们的蝇营狗苟,为了他们不敢示人的目的,夺走了我们的家园,杀死了我们的亲人。”
金蝉儿的话说到这里,人群开始出现骚动,有几个妇孺,已经哭泣出声,慢慢的,哭声越来越大,最终响成一片,受辱的女子,被金狗夺走家园的流民,还有被杀死亲人的桃花寨人,人群中的英华和莹玉也在流泪哭泣,或许是想起了她们之前的遭遇,两个妮子身体有些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当初的恐惧中走出来,李九给他们的是眼神的鼓励,金蝉儿的身体也在抖动,她肯定也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那些族亲乡亲,李九往她身边一靠,抓住了她正在颤抖的小手。
金蝉儿感激的看向李九,望着这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李九也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并且使劲攥了攥金蝉儿的小手。
下面的人哭了好久,渐渐的声音小了一些,她们再看向那些俘虏的眼神没有了害怕,剩下的只有愤怒,见人群中出现这种异样,李九捏了一下金蝉儿,金蝉儿心领神会,再次高声说道:“这次有李公子的鼎力相助,我们夺回了桃花寨,杀人夺寨的金狗走狗,我们杀死了一些,下面板车上就是他们的狗头,也俘虏了一些,就是台子边上这些,也逃走了几个,估计跑出去报信了,还有戕害我桃花寨最深的孔彦左,他也没有成擒,不过李公子和我都相信,他会回来寻死的,而且这个时间会很快。
俘虏的处置,按照我跟牛大爷几人商议,最初的打算是全部砍头,可李公子给了咱们另外一个选择,他说都是爹生娘养的,除非大奸大恶,否则不能轻易论生死,不然咱们不就跟这些畜生了吗?李公子说得对,所以咱们得听他的,你们看到的这些金狗狗腿子们,左手边的是杀过人的,右手边是没有沾过血的,咱们老祖宗早有明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来人,开刀问斩!”
“得令。”
一队青壮押解着第一批五人俘虏走上高台,为了防止要挨刀的俘虏哀嚎,早就拿布条封住了他们的嘴,即便不能出声,他们也已经吓破了胆子,五人都是被搀扶着拉上高台,等把他们踩腿压倒,随着牛大爷一声‘时辰到’,青壮们挥起了手上的利刃。
“噗-----”
五颗头颅咕噜噜滚到了木桶里,没了头颅的脖腔喷出的鲜血顿时将打湿了台下的土地,人群稍有骚动,有人捂住眼睛,但很快就被身边人制止,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几个被砍头的人就是杀害他们亲人的凶手,或者是跟杀害他们亲人那帮一伙的恶徒,只有他们眼睁睁看到这些恶徒凶手的下场,才能告慰他们的亲人。
砍头一批接着一批,一共二十七个该死之人,一共二十七颗脑袋,桃花寨的青壮几乎都上了高台,他们作为桃花寨的代表,要用这些凶手的血,来祭奠抚慰他们两年前死去的亲人,同时也以此举向金狗们宣誓,从此以后与他们势不两立。
砍头结束以后,剩下的二十九个俘虏早已吓破胆,身体委顿到了地上,他们虽然手上没有沾血,但投身金狗也是有罪,桃花寨对他们的处置就是每人二十鞭子,之后拉到西山采矿,两年之后还能活下来,桃花寨人才会放他们离开。
别看桃花寨的人祖上都是军人出身,可却没一个人经历过这等场面,还有那些刚刚投靠过来的流民更是没有见过,在李九的建议和主导下,在金蝉儿、牛大爷还有桃花寨所有青壮的支持下,最终这场刑罚宣判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刑罚该当是朝廷和官府出面主持的,可是现在礼崩乐坏,宋国偏安一隅熄了北伐的念想,去年刚刚杀害抗金名将岳飞,年底前又把邓州、唐州拱手送了金人,这样的朝廷流民指不上,桃花寨人更指望不上,所以他们只能自己站出来,代天刑罚,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们枉死的族亲们早日安息,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们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犯我祖地,来者必死,人在寨在,人亡寨亡。
作为幕后主使,李九一直默默关注着所有人,他能感受得到,经过这次杀人立威,桃花寨的人自不必说,每个人都增强了与金狗决一死战的信心,那些流民则分成了两类,一类跟桃花寨人一个表情,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还有一类,则是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台上的刑杀,当然,妇孺不在此列。
人群中最让李九另眼相看的,不是那些青壮,反倒是被解救的那二十一个女子,她们从始至终观看了整场刑罚,没有一个人低头,没有一个闭眼,虽然她们都曾哭泣过,但依然睁大眼睛看到祸害自己的畜生们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或许她们当初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了苟且偷生,但这一刻她们选择了勇敢,刑罚结束之后,她们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李九和金蝉儿,她们心里清楚的很,知道谁能决定她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