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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轻轻关上之后,云潇才顺着他的方向好奇的望过去,这一看她“哇”的发出一声惊叹,箭步冲到窗边抓着窗檐往外探头想看的更清楚一些——黄昏的地平线是一种朦胧的金橙色,明月的轮廓也隐约出现挂在天空,整个视线被不远处冰川特有的雾气遮掩了一部分,一匹匹高大的天马越过低空,烟雾状的羽翼扇动起迷离的光泽,一眼看过去宛如仙境般美轮美奂。
“天马……天马要去哪里?”她忍不住问身边的人,萧千夜凝视着曾经熟悉的风景,静了片刻才拉着她的手淡淡说道,“天马是军阁十只分队之一,虽然有翅膀,但不同于青鸟、三翼鸟和金乌鸟,它们飞不高也飞不远,只能低空短距离飞翔一会会,但天马在陆地上奔跑速度极快,而且性情温顺,它们会协助过往的商队运送各地的物资,也会帮助往来的旅人为他们指引正确的道路,雪城比邻东冥,上连洛城,现在应该是在帮忙吧。”
“它们好漂亮啊。”云潇感慨着,露出渴望的神情,自言自语的嘀咕,“我也想骑一会。”
“嗯?”萧千夜微微思索了一下,往细雪医馆的后院里望过去,那里正好有一只天马,应该是赵颂带来的。
云潇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下意识的伸了伸手臂,仿佛是在扇动自己的羽翼:“我从小生活在昆仑山,普通的马都没有骑过,更何况是这么漂亮还长着翅膀的天马!肯定和栖枝鸟、御剑术那种不一样吧?虽然我自己也能飞,但我还是很想骑马,一定很好玩吧?”
“来。”萧千夜笑了笑,低身凑过去拉住她的手,悄无声息地起身以光化之术瞬移到了后院,他冲云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已经擅自解开缰绳翻身骑了上去,又对她笑吟吟的伸出手,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冲动,想也没想的脱口邀请,“来吧,我的仙女大人。”
云潇又惊又喜,接过那只伸到面前的手,脸颊微微一红。
天马从细雪医馆的后院轻轻一跳,跨越墙院往无人的冰川之森飞去,云潇坐在他身前像模像样的抓着缰绳,它烟雾一样的羽翼撩过脸颊,金色的光如萤火虫闪闪烁烁,萧千夜一手抱着她,一手调整着方向,很快天马落地开始奔跑,特殊的马蹄稳健的在冰面上疾驰,雪杉树的枝干发出唰唰的声响,树叶上的雪被震落飘洒下来,顿时这条林间小路映着夕阳的余晖和雪的光芒更显梦幻迷离。
风从耳边吹过,吹起散落的长发,如一只温柔的手,撩动着后方萧千夜的脸颊,也撩拨着他的心掀起涟漪。
在年少之时,他们曾一起坐在栖枝鸟的背上,从昆仑的山巅飞落到下方幽静的雪谷,他从来也不敢这么伸手去拥抱身边喜欢的女孩,只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看上一眼。
御剑术初成之时,一贯在剑术上一骑绝尘远远甩开两位同门的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御剑”这方面的天赋,这么多年他在课后闲暇之时拽着偷懒的小师妹练习,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是一脸崇拜的模样盯着他看个不停,直到现在,他也不得不低头虚心向这个小师妹讨教学习,他看见她幸灾乐祸的笑,看见她故意趾高气扬的踢腿走路,又气又好笑。
某一天,他站在剑灵上,看着坐在论剑峰悬崖边正在啃桃酥的云潇,指了指脚下的沥空剑皱眉问道:“这个要怎么转角度?”
她塞了一嘴吃的,用他完全看不懂的手势随便比划了几下,他蓦的扭头,这么多年高高在上,又厉害又威严的“师兄”形象荡然无存,让他不知不觉脸上就带了几分恼意,然后听见她不顾形象的大笑,狼吞虎咽的将手里的桃酥两口吃完,不怀好意的道:“你态度好一点求一下我,我就亲自上去教你。”
以他的性子本不会妥协,但他作为掌门的弟子,要是连御剑术都掌握不好,岂不是给师父脸上抹黑?他只能阴沉着一张脸瞪着云潇,不情不愿用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低低的恳求。
云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冲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就是那句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骗你玩的,求我也不教你!谁让你以前那么臭屁,哼,自己琢磨去吧。”
他被气的咬牙痒,但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云潇反而笑得更加欢畅,就在他懊恼的准备甩下她换个地方的时候,忽然间感觉剑灵微微一偏转,沥空剑降低了高度主动横在她的面前,云潇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搂着他的腰,越来越得意的表情就那么一览无遗的暴露在脸上,她的唇边扬起了一丝狡猾的笑容,嘿嘿了两声。
这些年少无间的往事忽然间在眼前摇曳,让现在的萧千夜恍若隔世一般忽然在她耳边莫名其妙的低语:“阿潇,你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天马飞起来?”
云潇看不到他脸上挂着的坏笑,摇摇头催促:“我怎么可能知道,快教我!它要是飞起来,肯定很好玩吧!”
他如愿以偿的偷笑着,眼中微光一闪:“你求我,我就教你。”
云潇的性格本就和他截然不同,根本一秒也没多想好声好气的接了话:“好好好,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学着她当年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回道:“骗你玩的,求我也不教你!”
“啊……”云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僵硬的望了一眼萧千夜,只见他眉梢也轻微跳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立马想起来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顿时她的脸颊烧的通红,然后她就听见身后传来罕见的大笑声,在她嘟着嘴要发脾气之前,萧千夜拉着她的手一起捏紧了天马的缰绳,只是稍稍一提,嘴里轻呵一声,天马顿步扬蹄,高高跳起,直接越过一条冰河的支流往天上飞去。
云潇“哇”了一声,一扫片刻之前的懊恼,倏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如一片鸿羽,天马越飞越高,不过一会已经是在森林上空踩着树尖奔跑,一直到夕阳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光辉在眼底消失,萧千夜轻轻吁了一声,放缓了速度落在一处平坦的空地上,他先跳下马背,还是那副笑吟吟的姿势对云潇伸出手:“仙女大人满意了吗?”
云潇只觉得今天这个人有些奇怪,连那张最近一直非常警戒的脸此时都显得轻松愉快了不少,但现在她心情大好也没想太多,她在跳下来之后绕到天马面前,爱惜的摸了摸马头让它在一旁休息,然后才踮着脚负手走过来,眨眨眼睛调侃道:“总算是平安的落地了,其实刚才我好担心会从马上摔下来,毕竟你的御剑术学的那么差,想来骑御肯定也不太行,结果还蛮稳健的吧,是我小看你了。”
萧千夜席地而坐,一边对她招手,一边不服气的回道:“我可是每年都要花时间去练习骑御的,怎么可能摔下来?”
云潇贴着他并肩而坐,伸了个懒腰往后仰倒,看着夜空嘀咕:“反正御剑你不止一次摔下来过嘛,掌门师父最得意、最器重的爱徒,结果连御剑术都学不好。”
萧千夜和她一起躺下,嘴角微微一扬漫不经心的回答:“师父最喜欢的弟子应该不是我吧。”
云潇翻了个身,用手拖着半边侧脸对他嘿嘿了两声,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道:“你们半斤对八两,反正肯定不是我。”
他笑着拍了一下云潇的脑壳,骂道:“说话可要讲点良心,师父他老人家还不疼你?”
她抱着萧千夜的胳膊,像抱怨更像撒娇:“他老人家什么都不肯教我嘛!”
“教了也没见你认真学呀。”他倒是毫不犹豫的戳穿了真相,云潇脸一红,随即一黑,哼唧了两下,“我要是认真学了,还怎么让我的好师兄出风头亲自指点?”
“你……”他被堵得哑口无言,云潇开心的笑起来,钻到他怀里,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娇羞的道,“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嘴巴这么甜!一口一个仙女和抹了蜜一样,你再这么夸我,我可真的要飘飘然把自己当成仙女了!”
他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摸着云潇的头发,只是思绪已经开始忽远忽近的模糊起来——心里似乎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伤痛,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不经意间流逝。
萧千夜闭了一下眼,身体有种恍惚魂魄离体的错觉,让他的神智在黑白的交界处反复游走了许久才清晰的想起细雪医馆到这片雪地以来的每一个细节,那些不经意间看似平淡的对话,不受控制的宠溺和慈爱,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暴露感情的人,却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反常的说着甜言蜜语,好像只要能博她一笑,就是最大的乐事。
这不是他的个性,但此刻他却也不再感到违和,唯一感到的只有担心,让他下意识的抬手按住胸口,似乎是想找寻到消失已久的那抹气息。
那家伙……是因为他的衰弱和颓势,才会让属于他的过往终于被自己感知,而他的那些习惯、性格和本能,也不受控制的影响了自己。
他平静的表情下是忽然泛起的惊天恐惧——他没有想到古代种折翼之伤会给帝仲带来这么大的负担,否则就算是让仓鲛逃脱封印他也必然不会冒险,不会真的消失吧?帝仲那家伙……不会真的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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