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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五年十一月初三，大都城里家家户户闭门歇业，长长的御街只闻打更的破锣梆子声，不见一个人影，打更的人影在风声里越飘越远，消散在千家万户。
前几年皇帝在丞相脱脱的劝说下，很有一番作为，可自从去年皇帝将脱脱罢相流放之后，这大都城又成了一番萧索气象。
大都皇城的一处暖阁内，大元的第十一位皇帝妥懽帖睦尔在巨大的烛灯照耀下，一身常服坐在榻上，这皇帝因为肉吃的太多，肥胖的脸上全是细小的麻点，这些细小的麻点，因为主人暴露的青筋，更是表现得清楚异常。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手里拿着得，那一份朴不花刚刚传来的奏折，就在半个月前，在河南造反得农民军，建国大宋，在大元得腹地河南江北行省，农民军建立了大宋国。
农民军丞相刘福通拥立韩林儿在亳州称帝，改元龙凤，中原各地的红巾军都表示接受了韩宋的领导。
这这么可能不让皇帝愤怒到了极点，妥懽帖睦尔看着眼前跪倒在自己面前得几个人，一个是自己得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一个是内廷宦官朴不花，还有一个是右丞相搠思监。
三个人跪在皇帝面前，浑身颤抖得接受皇帝得怒火。
“去，派人去给流放的脱脱一杯毒酒，朕去年交给他百万大军，他不仅没有扫灭叛军，今年的贼军竟然更上一层楼，称帝建国了，都怪他误朕，朕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幼年被寄养于脱脱家中，呼脱脱为“奶公”，他的童年玩伴是脱脱的儿子哈剌章，听见皇帝这话，立马劝谏道：
“父汗，这、这是否太过严厉了，自古圣君宽以待人，这、这……，何况奶公当年为您登上大位出来死力，而且深得民心，如今落如此下场，岂不是令朝廷大臣寒心。”
皇帝听完大怒道：如果不是看在他以前的功劳上，就不是一杯毒酒的事情，朕恨不得将他满门抄斩，五马分尸，尸体托到草原上去喂狼。你再为他求情，休怪朕不讲人伦之情。”
皇太子听完之后只得叩头谢罪。
皇帝暴躁的看着面前的三人，急躁的说道：“现在叛军在外称帝，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为好。”
榻下跪伏的三人你看看他，他看看你，都不言语，
皇帝只得大怒道；“搠思监，你是丞相，你来说。”
搠思监只得硬着头皮说到：“眼下叛军势力越来越大，各地叛军渐渐有合流的迹象，按以前的办法，还是招安一批，消灭一批，这些法子都需要钱粮。
可上个月江浙行省发来奏报说，今年的钱粮因为漕运断绝，暂时运抵不过来。只能寄希望于浙东宣慰使贴里帖木儿的海运，如果今年江浙的钱粮再运不到大都，明年大都这一百万人就只能饿死在城里。”
皇帝听他说完，双目充血，这让他想起来去年脱脱给他说的一模一样的话。本来派遣脱脱率领朝廷最后的百万大军前去围剿盘踞在江浙的张士诚，结果高邮一战，耗费钱粮无数，攻击了半年硬是攻不下来，换个人的功夫，败百万大军竟然一哄而散。
想到这里，皇帝说到：“派人去和盘踞江浙的张士诚联系，他之前不是嫌弃朝廷给他的官制太小吗，现在朕答应给他一个最大的，朕封他为太尉，只要他年年给朝廷运送钱粮，朕就承认他这个太尉。”
地下三个人听皇帝这么说，也就大起胆子提议。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说到：“儿臣有一策，可以平定叛军，父汗可以下令各地的行省长官，自行组织军队平叛，但朝廷不会给他们一兵一卒，一颗粮食，一两银子，所有平叛需要的东西都得他们自己想办法，但是朝廷会给他们官职权力。”
其它俩人听见皇太子这么一说，这也是一个好方法啊，朝廷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给出一顶帽子，自然有无数人为了这顶帽子，甘愿为朝廷鹰犬，为朝廷赴汤蹈火。
皇帝听完之后，憔悴的说到：“行，就按你怎么办。如今国家为多事之秋，太子要多为朕分担。你们下去吧，朕要休息了。”
说着让他们三个人下去，自己则去百花宫泄一泄今天的火气。
这百花宫，乃是为了修炼康里人进享的无上瑜伽之大乐行法而修建的，在皇城后宫建清宁殿周围，绕殿一周建百花宫，一宫之内取良家女五人，四人、或三人居住，每五日一移宫，进宫之后，男女裸处，相与亵狎。
皇帝又下诏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为皇帝演练十六天魔舞，极尽享乐之事。
皇帝昏庸，苦的却是天下百姓，自从太子的平叛之策发到各地，各地官府无不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盘剥百姓，更多的百姓在走投无路之下，加入红巾军，反抗官府。
一时间红巾军的势力又查遍了黄河两岸，山东河北。
河南江北行省枢密院府衙后院，一老一少正在纵论朝廷的新的平叛政策。
“舅舅，朝廷如此放权于地方，难道不怕叛军平定之后，各地实权派又像汉末，唐末那样，军阀峰起，混战不已，更加没人把朝廷当回事儿。以我之间，以义父的本事，如果朝廷能重用义父，何愁盗贼不平，又怎么需要这种饮鸩止渴的政策来平定义军。”
“保保，你能看到这一层，为父很是欣慰，但你只看见第一层，没看到这江山鼎沸之下的暗流涌动，去年，丞相脱脱率百万大军围攻高邮，却因为朝廷奸臣当道，阵前换帅，以至于百万大军群龙无首，功败垂成。
高邮没那下来，反倒成全了那张士诚，不到一年时间，接连攻陷淮安，扬州，常州，平江，松江，直接断绝了朝廷的漕运，朝廷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再有就是，我大元自立国以来，就不与汉人知识分子共治天下，这些人和地方豪强相互勾结，朝廷的政令根本出不了行省，还记得前几年的小吏范孟吗。
范孟因为对自己的仕途很不满，冒充钦差，自封为河南都元帅，把河南江北行省的近百名省级官员杀了一干二净，然后掌控了河南江北行省。
接着范孟用平章政事发虎符调兵封城，同时下令禁止黄河和长江水面船只往来，断绝南北交通，召集各路兵马到开封听调，那年月还是太平年代，一个行省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
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群雄并起，朝廷就更管不了地方，与其如此，还不如学汉末，将权力下放地方，朝廷还能再撑个几十年，毕竟军阀混战也需要时间。”
“朝廷本来就没有对地方的管控权，只不过之前中央有兵，让朝廷误以为有了对地方的管控权，可是前几年中央的精兵在黄河边被红巾军一锅端了。
朝廷才发现，朝廷也就是大都那么一小块地，和各个地方的行省府这么一小块地，广大的官府之外的地方根本没有朝廷的官员在治理，自然也就不是朝廷的地方。”
年轻人听完之后谦虚道：“外甥今日受教。”
两人的对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因为现在他们还声名不显，过几年后，全天下都知道，他们一个是察罕帖木儿，一个是扩廓帖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