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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华年离开后,为了自圆其说,果真去暮春堂待了一下午,直到用完早膳,才慢悠悠回了顺心苑。
她站在院子门口,抬眼看着匾额上清丽娟秀的字体,想起了这院子的来历。
当初柳氏生下她之后,身子便亏损严重,外公特意将得意门徒柳先生送来萧府为母亲调理,虽然一年到头药不离口,却也不见好转。
好在当年边疆安定,百姓乐居,便宜爹便被朝廷召回,加封了东骑大将军,整日在军营练兵秣马,倒也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母亲日日都能见到心上人,心里到底是有安慰的,有了求生欲,身体竟也开始慢慢好转,从刚最初日日卧床不起,到了后来已经能偶尔为便宜爹煮上一碗汤。
眼看着侯府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却出了一件事,差点将侯府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华年听苏嬷嬷说过,那是四月初八,便宜爹被他麾下一名参将请去喝寿酒,对于将士来说,上了战场都是有今日没明日,所以他们每年生辰都会大办。
萧钰鹤推辞不过,歇了职只让随从回来告知柳氏,自己便直接去了沈府。
没错,那名参将,便是沈氏的父亲,老参将对便宜爹倒也是忠心耿耿,只是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
当晚,萧钰鹤没有回府,待消息传来的时候,沈氏正抱着萧华年逗弄。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的柳氏一恸几绝,当场便吐血晕了过去,怀中的孩子也滚落在地,哇哇大哭……
自此以后,母亲便再也不见便宜爹,整日郁郁寡欢,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萧钰鹤日日来看柳氏,但柳氏从不让他进门,他也不怪她,只在门外静静站着,一站便是整整一夜。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沈氏出现在侯府大门口,叫嚣着向便宜爹讨要名分,说自己怀了萧家骨肉。
据苏嬷嬷回忆,她那时一身白衣,跪在侯府门口哭的双眼红肿,颇为凄楚。
路人看到都忍不住唾骂萧钰鹤薄情无义,第二日早朝,弹劾忠勇侯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御案。
新帝登基,正愁无处立威,萧钰鹤就送上了门,新帝本就忌惮萧家,如今抓住了把柄,岂会不借机发作?
据苏嬷嬷回忆,便宜爹很快便被革职在家,年轻的帝王大笔一挥,收了他所有兵权,只留了忠勇侯的虚爵。
更有好事者编了顺口溜,日日在萧府周围说唱。
“第一大将不是将、忠勇侯是欢喜侯”……
萧钰鹤却一点都不在意,仍旧日日守在沈氏院门口……
碍于侯府颜面,老夫人做主纳了沈氏进门,听闻当时沈氏是冲着平妻来的,老夫人一句“要么留下当妾,要么打入家庙修行!”就歇了她的心思。
沈氏进门那日,母亲接了她的妾室茶,但从此,再也没有踏出院门一步。
那便是萧钰鹤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全程扬着淡笑,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老夫人知道她心里苦闷,时常送来各种名贵补品,母亲也不收,全都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只有苏嬷嬷和安姨娘日日都来陪着她,这一陪,就是三年,直到柳氏消香玉陨。
安姨娘是柳氏贴身丫头,自小陪着她长大,后来跟着一起来了萧府,感情深厚自不用说,柳氏不舍将她许了人家,怀孕后便做主将她收了房。
从主仆变成共侍一夫的姐妹,二人的感情也没有受到影响,还是日日凑在一起绣花打络子。
安姨娘也是个有福的,抬了房立刻就有了身孕,柳氏不但没有介意,还说将来孩子生了便记在她名下,跟她的孩子一起教养……
安姨娘对柳氏几乎感激到肝脑涂地,虽然怀着身孕,却一点儿也不娇气,把柳氏的生活起居打理的事无巨细。
日子一直安稳平静,直到柳氏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临时起意去普陀寺敬香,保佑自己能顺利生产。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柳氏因为自己求了个上上签而开心不已,谁也没想到,回程的路上会惊了马。
柳氏一直长在深闺,被这样的场景吓得失了神,还是安姨娘当机立断,在马车坠崖之前,抱着沈氏跳下了马车。
沈氏受惊动了胎气,安姨娘却因为跳车时为了保护柳氏,竟用自己的身子当肉垫,压到肚子导致早产,当晚就生下了瘦弱通红的萧云飞。
七个月的孩子,只比巴掌长一点,哭声像猫儿一样,谁都说活不成了,但沈氏却不信,日日去祠堂跪着,求祖宗保佑。
柳太医也几乎拿出了毕生所学,尽心尽力照顾瘦弱的萧云飞,但他的情况一直时好时坏。
后来萧瑞琛出生,柳太医为了方便照顾,将两个孩子放在一处,却惊喜的发现,一直不会主动吮吸的萧云飞,张口含住了弟弟白嫩的手指,用力的咂吧着小嘴,
柳氏比自己生了孩子还高兴,连夜去祠堂跪谢先祖,安姨娘却觉得,萧云飞感应到了弟弟的出生才好了起来。
这事到最后都没有个定论,但经过这件事,柳氏和安姨娘更是亲如姐妹,柳太医本想收她为义女,安姨娘却婉拒了,言明很满意如今的生活。
二人整日待在一处,两个孩子闹着,倒也缓解了独守空闺的心酸,后来又先后生了萧婉瑜和萧华年,这对姐妹二人组日日守着四个孩子,更是忙的不得消停。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维持到沈氏事发……
反观沈氏,自从入府以来,萧钰鹤从未踏进过她的院子,她也安生了一段时日,后来生了萧朗,便暴露出野心。
在萧朗满月酒的那日,她派人去请萧钰鹤无果后,便亲自拦在了去柳氏院子的必经之路。
听闻路过的下人说,两人似乎发生了口角,刚开始争吵不休,但最后萧钰鹤还是跟着沈氏去了紫兰苑。
自此以后,他便不再去看柳氏,反而与沈氏厮守在紫兰苑,不理朝事,夜夜笙歌,又先后生下萧婉婷和萧安。
甚至老夫人为此大动肝火也无动于衷,气的老夫人要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侯府的低迷消沉一直持续了三年多,直到柳氏瘗玉埋香,直到边疆战事再起。
那天,萧钰鹤领了久违的兵权,大刀阔斧离了府,连夜远赴边疆,老夫人紧赶慢赶,也只在城门口看到随儿子已经走远的军队。
萧钰鹤走了之后,一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就算每每边疆传来战报,也不曾往家里带回只言片语。
直到几年后,他回京述职,带走了年仅十三的嫡子。
此次离家后,他倒是偶尔会修封家书回来,短短几句,只为萧瑞琛报平安,其他只字不提。
老夫人跟儿子赌气,也不回信,就连自己大病一场,差点撒手人寰,都不曾告诉儿子,还下令严禁家里其他人暗中送信。
就是那次生病,让老夫人彻底心灰意冷。随手许了沈氏平妻之位,给了掌管中馈之权,以求她善待家中几个孩子,却没想到,这个决定,让她几乎后悔终生……
再后来的事,萧华年已经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的七七八八,此时她站在院门外,看着母亲亲自为她写下的牌匾。
她想象不到母亲当时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年仅三岁的她托付给苏嬷嬷,她给她的院子,叫顺心苑,她给她的丫头,名唤如意,她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此生都得以顺心如意吗?
萧华年心底一阵抽痛,如果母亲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认贼做母,且早已紫玉成烟,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