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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说的天下至宝, ”贾诩说道,“是天子。”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婢女仆役都被陈宫提前遣下去了。
……这也是他要在自己家中商议此事的原因。
吕布对仆役的态度并不骄横残暴, 但他对那些仆役平时与人什么人来往, 有什么阴私之事,被谁拿捏了把柄之类也完全不知情。
但这也不光是对仆役,吕布对下属也几乎没有什么控制力, 全凭他的勇武,以及一路磕磕绊绊走来,竟还走出了一条活路来维持军心未散。
他不知权术,不善抚恤,甚至还会冷不丁与哪个校尉的妻妾偷情。因此在陈宫看来, 吕布府中仆役几乎是不能相信的。
但即使事事想得周全,听到贾诩说出这句话时, 陈宫还是感觉内心轻微的惊悸。
吕布比陈宫更加惊怵,他的鼻孔微微张开,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他彻底反应过来, 并且理解了贾诩的话语后,他立刻起身怒骂:
“贼子安敢!竟出此大逆无道之语!”
贾诩将两只手拢进袖子里, 脑袋歪着,轻轻点了点头。
“温侯果然是一心为国的,”他叹道,“否则, 在下也不会为了将军,千里奔袭至此, 苦苦相劝了。”
“你哪里是为了我!”吕布骂道, “你分明是算计我!算计我也就罢了!竟还要将天子也算计进去!殊厚颜也!”
似乎再厚脸皮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骂, 贾诩听了这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猛地也站起身了!
“在下一片真心,谁料竟被汝视如敝履!”贾诩骂道,“汝已至绝境,尚不自知!”
“我受天子器重,何谈——何谈绝境!”
吕布大声反驳叱骂,但贾诩似乎根本不听,怒气冲冲就要离开。
一开门,屋外的寒风霎时便冲了进来。
“好大的风!”贾诩大声道,“人言冬日愈见严寒,来年春时便愈见花盛,可惜!将军是看不见了!”
并不高明的激将法,陈宫想,但是对吕布正好。
……总比刚刚微笑着讲谜语来得清楚些。
屋门又关上了。
但屋子里的气温下降了不少,贾诩拉过了炭盆,开始烤烤手,而吕布坐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只有陈宫在后面冻得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脚。
“先生究竟作何想耶?”
吕布的语气变软了。
似乎故弄玄虚这一招对他特别有效,陈宫腹诽道。
贾诩摸了摸胡子。
“将军,天子若至兖州,曹操留得天子,也能留得将军吗?”
吕布的呼吸忽然停了一会儿。
“我是朝廷的官员,”吕布说道,“他能把我怎样?”
对面的文士似乎笑了一下。
那种笑声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温柔笑声,而是一种带了轻蔑的笑。
“在下与将军,都曾在董公麾下谋事,”贾诩说道,“将军就莫作这般笑谈了吧?”
吕布又不吭声了。
这位并州军的将领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傻子,相反他只是不习惯用公卿的思路去思考问题。
当他将自己当作朝廷的一员时,他的思绪是鲁钝的,模糊的,他看不清前路,也想不通各人有什么立场,又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但当他将自己视为一个独立领军的诸侯时,他就重新有了自己的判断力。
他依旧是看不清,想不懂公卿们的想法,但他只要将曹操看作另一个言行举止更谨慎,手腕也更圆滑高妙的董卓,他立刻就明白贾诩在说什么了。
“曹贼!曹贼”他怒骂道,“尔敢欺天哉!”
“一时是不敢的,”贾诩幽幽说道,“但长久就未必。”
“既然一时不敢……”吕布的声音又有些狐疑,“那他也未必会对我下手?”
“将军啊将军,”贾诩叹道,“曹操与将军之间,素无恩义,只有仇怨,你难道以为他竟如你这般坦荡吗?”
……不,吕布也不坦荡,陈宫继续腹诽道,若是吕布再临兖州,他难保不再生什么异心。
他不是张杨臧洪那样老实厚道,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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