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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光是温嘟嘟的黄色,把整个空间都照得暖融融,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放松。
展耀走进来之后就快速地环视了一下整间屋子,他的第一感觉这不是一间办公室,一张实木办公桌,一把黑色的真皮座椅,靠窗的位置有两张布艺沙发椅,靠墙的一个柜子上面摆了一个透明玻璃花瓶,瓶子里插了一束开得正艳的黄花。
他认得是水仙花,梅姐有段时间特别喜欢这个花,经常买来到处插,有时候还让他去买。
“坐吧。”周老师指着那张背向窗口的沙发椅说,声音很温和。
展耀依言坐下,这张沙发椅靠背的倾角很大,他靠不上,背挺得溜直。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周老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了一个笔记本,右手从笔记本上取下来一支笔火红的圆珠笔,“是这个学校精神心理学专业的老师。”
展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得很认真,但又觉得这些话无关紧要。
“老实说,这样的心理咨询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周老师笑了笑,“我二十六岁参加工作,至今已经四十三年了。”
六十九岁。
展耀快速在心里做了个加法,心说真看不出来。
周老师看起来很年轻,虽然脸上有明显的老态,但给人的感觉也就五十多岁。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吗?”周老师笑着问。
“我?”展耀愣了一下,他的眼睛盯着周老师手里的笔,那支笔在转,周老师的手指非常熟练地在笔上拨动,而笔在她手指上转得非常平稳,“没什么好说的。”
“你可以放松一点,”周老师露出慈祥温和的笑容,“你在这里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晏苏。”
展耀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显然对周老师的话并不相信。
“其实很多人第一次做心理咨询都跟你一样,”周老师右手转着的笔速度越来越快,好像直升飞机的螺旋桨,旋转出了一个闪烁的圆圈,“虽然勉强这里,其实心里还是很抗拒的。”
“哦!”展耀应了一声,眼睛盯着那支笔,精神非常集中地做着防御,他记得广盛说的话,他觉得那支笔就是周老师用来催眠他的道具,他必须时刻小心注意。
“心理咨询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周老师说,“任何人都有倾诉的需要,倾诉其实是卸掉心理负担的最佳方式···”
展耀心里暗想,这个不一定吧,我就从来没有倾诉的欲望。
“催眠是一种能够让人放松的治疗方式,但你要足够信任我。”周老师说到这里,手中快速旋转的笔突然停下,她的拇指按在笔帽上,发出咔哒一声清亮的脆响。
展耀心头一动,这声响不是很大,但却好像穿越了很遥远的距离,从耳膜传进来,沿着血管流入四肢百骸。
“在这里你可以放松,”周老师接着说,“如果你觉得靠着更舒服,可以靠在椅子上。”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像一朵轻柔的云打在耳膜上,展耀想要抗拒,可是不知怎么,后背已经靠在了椅子上。
“你把两只手腿上,对,放松,放松···”周老师的声音越来越缓慢,起身拿起一张卡片举到他的脸上方,“你仔细看这张卡片。”
展耀发现卡片上画着四条从中心白点沿着顺时针旋转的黑色线条,线条由细到粗,又由粗到细,眼睛刚一落在上面就感觉一阵眩晕。
“你的眼睛开始感到疲劳。你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你的眼睛太疲劳了,已经看不清了····”周老师开始旋转卡片,声音低沉而单调,“···你开始眨眼,越来越频繁。你的眼睛渐渐合上了。没关系,如果感到困倦,就合上眼睛吧,没关系,合上眼睛吧。合上眼睛会感觉很舒服,很放松,全身都很放松,准备入睡吧!”
展耀心里十分想抗拒那声音的指引,可他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很快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睡吧···睡吧···困了···睡吧···你要睡着了···”周老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好像很遥远似的,“···睡得很熟···睡吧···熟睡吧···睡吧···”
展耀感觉自己已经睡着了,却还是能听见周老师的声音。
“你的眼睛已经闭紧了···你睁不开眼睛。你的肩膀感到非常沉,非常沉。”周老师的声音仿佛就贴在他耳边说一样,“你的双手一动不动。你处在完全的放松状态,完全没法动弹。你已经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你的头感到很沉重···你的双腿感到很沉重···你太困了···我数到3,就会沉沉睡去。1···2···3···你已经睡着了···除了我的声音,你什么都听不到。你已经睡着了···睡着了!”
展耀感觉很困,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又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你已经睡饱了,睡得很好很好,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周老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现在在一家医院里,你只有十三岁,你告诉我是白天还是晚上?”
“晚上。”展耀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那个地方,自己的身高也变矮了,整个人都回到了十三岁时的样子,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十年之后的展耀。
他那个时候没见过太阳,也没见过月亮,白天黑夜只能通过墙上的时钟分辨,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左脚腕扣着一条锁链,把他跟病床连在一起,这把锁白天的时候会打开,晚上就又会锁上。
这里有很多规矩,不能随便与那些医生说话,说多了就会挨打,关到一个没有光的屋子里,不给吃的,也不给喝的。
如果想要逃跑就会被电击,他曾经亲眼看见过。
事实上,他们也逃不出去,这个地方很大,像迷宫一样,每道门都需要门禁卡才能打开。
那个逃跑的孩子就是偷了一张卡,他以为能够出去了,然而当他来到最后一道门的时候,才发现,那道门是那张卡打不开的,他想强开那道门,结果触发了警报。
那些人当着展耀和所有孩子的面,把那个想要逃跑的孩子活活虐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