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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本就脾气暴躁,被傅时瑾那样一看,立刻爆发了,尖声道:“你在这阴阳怪气地说谁呢!”
醉生楼的鸨母也忍不住一脸恼怒地道:“你这小娘子什么都不懂就别胡说八道!虽然……虽然奴家觉得,玉莺会自尽的可能性不大,但我醉生楼里的人,也不可能会做出谋害玉莺这样的事情!何况如今,官爷都说了,玉莺很可能就是自尽的……”
“很可能,不是一定!”
傅时瑾突然冷冷地扬高声音,打断那鸨母的话,一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黄娘子道:“既然你如此了解死者,那你告诉我,死者这穿着打扮为何这么奇怪!
仔细观察死者,不难发现她已是化了妆,身上穿的也明显不是居家的衣服,在事发前,她很明显是要出门的!
只是,她一头青丝还披散着,说明她当时还没来得及梳理头发!
一个原本要出门的人,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从窗户跳了下来?可是在她坠楼前,她曾经见过什么人,和那人发生了什么矛盾,甚至,惨遭那人杀害?!
而若那人存在,会让死者就这样披着一头青丝不顾形象地去见的,也显然不是外人,这般看,这不是谋杀,不是熟人办案,又是什么!”
女子的话说得铿锵有力,又快又清晰,一众人不禁听懵了,都下意识地随着她那根青葱玉指指着的方向,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子。
对啊!虽然那女子的脸如今血肉模糊,很是可怕,但还是能勉强看出,她是上了妆的!
而且,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窄袖上衣并杏黄色荷叶裙,那身穿着对于一个要待在房里的人来说未免太过正式了,更别说是一个要自尽的人了,这一般是要出门前穿的衣服!
就像那女子说的,如果玉莺一早就有了自尽的念头,又怎会在自尽前做这样的打扮呢?
因为傅时瑾突然扬高的声音,一直哀声痛哭沉浸在悲伤里的曲儿也不禁抬起了头,当见到傅时瑾时,她一双眼眸猛地瞪大,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听完傅时瑾的话后,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哭着大声道:“对!傅……这位娘子说得没错!我们娘子不可能突然自尽的!
娘子今天本来约了人要出门,午觉起来后,便开始化妆,还说……还说,虽然她如今这张脸变成了这样,但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就是对人不尊重!
那样的娘子,又怎会突然自尽呢!”
其实傅娘子最开始给娘子诊治的时候,就让娘子在病好前不要化妆了。
但娘子心里对傅娘子很是感激,自觉傅娘子愿意屈尊给自己治疗,已经是她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她断断做不到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去见傅娘子,便是只是浅浅上一层妆也是好的。
她拗不过娘子,又想着这么多天下来,娘子都没有化过一次妆,现在不过浅浅化一回,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便依她了。
却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明明最近,娘子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王五郎又承诺了娘子,等她的病好了,便寻个时机给她赎身,带她离开上京,娘子因此这些天的心情一直很好。
以前最难的时候,娘子都没想过自尽,更别说现在了!
王元栩从一开始的不耐烦,演变成如今的怔愣,听了曲儿的话后,他眉心紧锁,紧紧地看着曲儿道:“你是死者身边的侍婢?我记得,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不是你,说明你当时不在死者身边,你那时候去了哪里?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死者身边?”
曲儿狠狠咬着唇,才稍微止住了哭腔,道:“奴婢……奴婢那时候刚好出去了,娘子午觉醒来后,说胃有点空,奴婢便去后厨给娘子拿了点小点心,谁知道……谁知道一回来,娘子就没了……”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捂着嘴啜泣出声。
若她没有离开娘子身边,娘子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众人又不禁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坐在四轮车上那女子说的话挑起了他们心底的疑心,他们听了这侍婢的话,首先想到的是——
想自尽的人,还会在意胃空不空吗?
但也有可能,那只是玉莺怕那丫头阻止她自尽,故意寻了个理由把她唤走的,谁知道呢?
王元栩皱着眉没说话。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不是这丫头,而是醉生楼里的一个杂役。
醉生楼这样的青楼,都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开门,因此死者坠楼那段时间,正是楼里所有人最忙的时候。
当时那个杂役正在忙着准备醉生楼开门的事,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转头一看,便看到了死者。
他顿时吓傻了,尖声大叫,把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
当时,有几个还保有理智的人立刻上了死者居住的房间查看情况,据他们说,他们去到死者的房间时,死者房间的门关着,打开后,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一点打斗或者有外人进入过这个房间的痕迹。
唯一的异样,是那大开着的窗户,以及窗户边那倒在长榻上的茶壶和杯子,长榻上的小几也有偏移,就像一个人踏上了长榻,从窗户往下跳时不小心碰到小几造成的。
这些情况,他在来这里前,就从来报案的人嘴里得知了,而后来他手底下的人去死者房间里查探,也证实了那人所言非虚。
因此,他在来之前,就已是初步断定,这是一起自尽的案子。
死者身上这奇怪的穿着和打扮,他也确实忽视了。
曲儿见王元栩一直不说话,又忍不住流着泪道:“官爷,求你一定要替我家娘子主持公道,我……我家娘子是不会自尽的啊!”
王元栩好一会儿,才叹声道:“先把死者带回上京府衙。”
顿了顿,转向身旁的几个官差道:“你们留几个人下来,好好盘问一下这楼里的所有人,有关于这起案子的任何线索,立刻禀报于我。”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立刻一阵哗然,很多人都有些不淡定了,纷纷道:
“官爷,你这意思是,你觉得那娘子说的是真的?!玉莺真的是被人谋害的?而且凶手是……是玉莺的熟人?”
“我们才不会做这样的事!谁说人自尽前就不能给自己化妆,穿上漂亮的衣裳了!也许……也许玉莺只是不想用那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到地底下呢!”
“可是,如果玉莺是想打扮好自己后才自尽,她为何不把头发也梳好才跳下来?”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玉莺!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王元栩额角青筋又跳了跳,忍不住大喝一声,“安静!”这才揉了揉额角道:“这不过是正常的办案流程,只要你们没做任何亏心事,就没什么可怕的!”
说完,他不禁眼神复杂地看了一旁的傅时瑾一眼,好一会儿,才道:“我还有点事要回府衙一趟,傅娘子可要与我一同出去?”
他原本以为,这傅娘子只是在胡搅蛮缠,却没想到,她的逻辑会如此严密,一下子就看出了死者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诚然,她说的那个点,无法直接证明死者就是被人谋害的,但也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这个案子。
这傅娘子,与死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听她先前说的,还以为她只是偶然间和死者闹了什么矛盾,一时意气不愿意放过死者。
如今看来,她哪里是跟死者有什么矛盾,分明是一心想要帮她,解开她死亡背后的谜团!
好吧,是他小看他表兄的眼光了,他表兄看上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那种只会到处惹事的女子!
他表兄这个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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