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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寒雨哗哗而落,将化冻没有多长时间的地面浇了一个湿透,伴随着马蹋人踩车压,渐渐的就变成了烂黄泥地,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大队大队的辎重车辆,艰难的在道路上行进,羸弱的民夫拖拽着,推拉者,乱纷纷的在泥泞当中挣扎着将辎重物资运向前方。在道路两旁,穿着蓑衣的小吏喝骂着,来回奔波,有的一脚踩歪,便沾染上一身的黄泥黑水。
队伍当中,牛马的叫声混杂着小吏的呼喝之声,还有些民夫协力推拉的号角声,整条道路上嘈杂无比,但是更多的民夫却是沉默的,麻木的朝前挪动着脚步。
幸运的是,队列当中有不少从太史慈带过来的骡马和黄牛,多少节省了一些人力,否则在这样的天气下,要及时将粮草运抵函谷关,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当然,在这些民夫的后面,还跟着一群郡兵,都在雨雾当中跟着缓缓的行进着,每个人呼吸之间,都在这寒雨中吐着长长的白气。没有军将,就不用想着可以顺利抵达了,在这个年代,民夫趁着夜间逃亡的比比皆是,若是没有兵卒来时时整顿,这三千民夫等走到函谷的时候,恐怕就十成不剩一成了。
这些原本弘农的郡兵,比起太史慈带来的征西兵卒,自然差了许多,原本被安排作为押运辅兵,多少还有些意见,但是等真正见识到了征西兵卒的彪悍,也就将怨言全数吞进了肚子里,顶多当作一个屁给放了。
作为弘农杨氏手下的郡兵将校,除了懂得一些简单兵法之外,恐怕就没有多出什么优势了,毕竟在这个年代,会带兵的将军很多,但是以会练兵出身的将军却没有几个,而作为北屈营地这个最早成立的练兵大本营,如今若是拉出一两个在其中练兵的教官,恐怕都立刻都会成为其他势力诸侯的香饽饽。
就像是只是知道了一些方法的黄贤,都在曹操之处被拿来当成练兵的大将,虽然有一些其他因素的原因,但是也同样说明了曹操认为黄贤在练兵技能方面比较强。
单单就行军法来说,不是简单得看见有人犯错了,便叫人拖出来按在泥地里,喊打喊杀,或者打军棍,或是砍脑袋就可以有一个禁令森严的军队了,也不是说搞一个什么约束的框架,然后层层施压,便可以搭建起一个什么猛军的雏形来…
原因其实很简单,在没有开智的年代,许多军汉相当于只是有健全身躯的67岁的儿童智力,而后世当中那些教自家孩子做作业都会几乎气得吐血的家长,自然是深有体会。打骂并没有作用,只是让这些家伙知道某个事情犯错了,至于为何犯错,将来如何避免再次犯错,或者说怎样才能做的更好,却未必能够清楚。
因此,军法的作用不全部在于犯错时的森严,而是要让全军知道军法的森严,时刻警醒不去冒犯,才能起应有的作用,而这一点,在大多数的将军身上,都难以做到。就像是张三爷气急了,也只是懂得拿鞭子抽…
所以,太史慈对于在函谷关镇守的原本弘农郡兵,就表现出十分的不满出来。
杨修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苦笑。
当年凑齐这支军马的时候,杨修也是跟着杨彪亲力亲为的,这些郡兵,十有五六都是当时他挑选出来的,当时还觉得不错,都是一些身体强健,头脑聪慧的,但是现在和这些征西兵卒比起来,简直就是…
什么也不说了。
征西将军能够纵横三辅,甚至将鲜卑西羌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原本杨修还在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尤其是到了平阳,见到了斐潜本人,然后又到了太原上党,又到了河东,这辗转的一路而来,见到这些征西手下,这些征西兵卒,真是在杨修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杨家,输的不冤啊!
自家的兵卒,在没有比较标的的时候,看起来还行,自己还算是蛮夷,但是再看征西兵卒,就完全不再一个档次上了…
就拿眼前的这些征西兵卒来说,只要是太史慈下达的军令,肯定是不用重复第二次,而且一些比较模糊的,或者需要连续运作的命令也可以得到较好的执行,而对于原本杨氏这些郡兵,就需要将命令掰碎了,一段段的去下达。
“这些兵卒,待张校尉来了,再一并重新练过!”太史慈皱着眉头说道,“所谓令行禁止,不是叫兵卒成为木头!也不知道是那个家伙教的,简直就是乱来!”
杨修默默的吞了一口唾沫,不敢接话。
太史慈也没有等杨修回话的意思,将手往东一指,说道:“再过两天,张校尉就会来了…这两天的时间,必须将粮草辎重按照原本的计划整理完备!届时某领军东出,后续的辎重跟进的事情就都要安排好!如何,能不能做到?”
从函谷关而出,便是河洛,河洛之东,便是一马平川。
虽然征西将军的策略有些冒险,但是太史慈觉得,天下兵事,哪有不冒险的时候?而且作为太史慈来说,一方面打击袁绍,也算是还了公孙当年的残余情感,另外一方面太史慈原本也是喜欢这种带有风险的博弈…
杨修拱手说道:“定尊将军之令。”
一旁的杨众也是说道:“但请将军放心,某自当尽力。”
太史慈点了点头,便丢下两人,自顾自的走了,也不管杨修和杨众多少有些尴尬。反正在太史慈心中,杨氏都是些欠收拾的软蛋,不值得多费心思。
杨众看着太史慈远去,转头向杨修拱拱手说道:“少郎君,这…此人刁蛮无礼…”
杨修笑笑,轻声说道:“又有何妨?假以时日,你我必然位于其上,届时再论也不迟。”
杨众嘴角微微一翘,捋了捋胡须,说道:“杨公此举扬长避短,倒也不失其机也。只是陛下如今位于许县,这个…”
杨修看了杨众一眼,明白他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杨修不想回答,而是一转口将这个问题说到另外一个方面:“故而征西此策大善!以进贡之名,行兵甲之势,曹平东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而且如此一来,袁大将军必然见疑!此举一箭双雕,可谓绝妙!”
杨众捋着胡须的手顿了顿,旋即点头一同赞叹起来,两个人似乎都在表示对于征西将军的心悦诚服。
只不过这样的姿态当中,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就只能是各人自己才知道了…
杨修拱拱手说道:“某明日即返平阳,此处就拜托令君了…”
“少郎君请放心,某自理会得…”杨众拱手回礼说道。两人对视一眼,似乎交代了一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风雨似乎大了一些,洒落在函谷关的城头上,浸润着那些曾经被刀砍斧凿,火烧血染的青砖城墙之上,也浸染着城门上方那涂抹了朱砂的三个大字“函谷关”,雨水在笔画之间汇集着,然后缓缓流淌下去,就像是浓稠的血液在往下滴淌一般…
雨幕之中,斐潜勒马而立,虽然披着蓑衣,但是并没有太大的作用,细细的春雨依旧调皮的从各种角度钻进斐潜的怀中,将衣润湿。数十名的护卫跟在斐潜身后,因为跑了一段路程,人马都在朦朦细雨内吐出长长的白气。
这两天,斐潜一边调配军马,一边查看周边的地形。贾衢回到了壶关县城准备粮草等物资,而他则是带着龚浚和凌颉两个人,趁着袁绍的兵马未至,在周边的山道当中转着圈子。斐潜一行人都是轻骑,又都是身手矫健的并州汉子,再加上斐潜亲自带着,所以也没有人表示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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