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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到舒城那天恰好遇上大暴雨。
原来联系她的司机临时给她发短信称车在路上抛锚了，请她多等一会，有一位同是参会的同行刚走不久，可以折返来接她。
林知下意识抗拒，她很久没有和人共用一辆车了。但司机称对方已经同意，她也不得不出于基本的礼貌同意。
再说了，这鬼天气，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到车。
等了约莫一刻钟，对方司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是林知小姐吗，欸欸，我是老陈，来接您的司机。”
司机是地道的舒城人，说话豪放，但陆宇仿佛听见了从听筒里传来的林知温温柔柔的声音。
昨天用上帝视角审查的对象此刻就在通话磁场的另一端。
原本编码刻画好的死板人物形象，骤然有了萌动的苗头。它好像要上色，要立体，要生动而丰满。
车在面前缓缓停下，林知卷着一身潮气上了车。
她以为对方应该在副驾，也没多看，径直拉开了后座的门。
林知没想到对方也在后座。
更没想到对方是陆宇。
对方正大大方方地盯着自己看，甚至嘴角还有些温和的笑意。
她在招标会上见过陆宇一次，和陆鼎的行事风格一样，很凶，很大势。
不对，应该是陆鼎的行事风格和他一样，才对。
曾经在会场万人簇拥的人此刻就靠在昏暗狭小的车内。
雨天，漏进车里的光不多，他的脸只有一半被照得亮了些。
面部轮廓被车内的昏暗撕扯得模糊，眼角却微微上扬，眼里带着漫不经心又诚恳的笑意。
林知点头致意，慢慢坐好。
林知忽然觉得眼角有点儿痒，不知是因为碎刘海还是雨珠。
她下意识抬手去挠，却不想上车时的拘谨坐姿让手链缠在针织衫和头发上。
手腕被小小地勒了一下，林知很轻地呼了一声。
她用右手去解，但越缠越乱。
“需要帮忙吗？”
陆宇出声。
林知轻轻点头，冲他温柔笑笑。
陆宇想：“果然。”
陆宇看到林知在大四时的实习简历，有一项是“由个人发起的义卖活动筹集到两万元资金，全部捐给困境女性。”
助理去查了那个义卖活动，最终在林知大学期间的个人社交帐号上找到了那个义卖活动。
那份义卖动态的前一篇动态是这样的：
“要毕业去芜州啦，准备把东西全部卖掉，卖掉的钱会全部捐给困境女性，有需要的同学可以在评论区留言。”
下面贴上了出售旧物的照片和购入价位，售出参考价位。
帖子太受欢迎，林知最终决定竞价出售。
最终总共加起来不到两千的东西卖了两万。
林知的受欢迎绝不只是因为她漂亮，也绝不只是因为她能力强，相反，她的受欢迎是有亲和力的，有极强的互动性的，又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她不是又美又强的高岭之花，相反，她会适当展现出需要帮助的信号，再在恰到好处的程度与人产生羁绊。
比如义卖，比如刚刚被勒到的轻呼，比如她欣然接受自己的帮忙。
陆宇倒不是讥诮林知这点人际交往的技巧，只是莫名觉得烦躁。
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对竞争对手也是吗。
这在她18、9岁的时候可能是不自知的，自然而然展现出来的交际天赋。
但她现在32岁，以她的聪明一定早就完成了自我探索，她的手链被缠住绝对说不上是故意，但她的反应绝对不全是无意。
可林知只觉得刚刚没挠到的眼睛越来越痒，那痒从眼角蔓延到指尖，又从指尖蔓延到眼角，脖子，下颌，颧骨，全都带着一种酥酥麻麻的痛快。
陆宇的手也缠在发梢上，和林知一起解手链。
最后林知向陆宇致谢后便缄默无言。
车进隧道了，车内时不时地盛满昏黄的灯光，又时不时地浸入夜色，光影在流动，此刻的气氛绝不凝滞，因为气息也在流动，一切缠绕着的，都在摇曳暗涌。
司机将两人送到下榻的酒店便离开了。
陆宇出于礼仪送林知上了电梯，自己在大厅等了一会再上去。
他正准备刷卡进门，却听见隔壁房间的门“滴”一下地开了，一身白t牛仔裤的林知从里面走出来，脚上蹬着人字拖——“还挺清爽”，陆宇暗笑。
林知显然也没料到陆宇就住自己隔壁房间，又想到刚刚陆宇只是送自己上电梯，她还以为自己和陆宇住的不是同一栋。
原来他不只是“大势”,他做得了大刀阔斧的实干，也做得起到熨帖细腻的柔软，这一刻她一点儿也不相信新闻是真的，更不相信陆鼎会垮。
“去哪儿？”
陆宇挑眉，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次带着点儿轻佻，他瞟了眼林知的脚，旋即又和林知对上眼神，像是挑衅。
林知突然又感知到原来在车上那种浑身酥麻的感觉，她突然想做点儿什么，也带着他的那种轻佻，漫不经心，和无所畏惧，肆无忌惮。
这种想法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林知的心墙，她像是呆滞在原地，一动难动，又像是血气上涌，坐立难安。
最终，她抬起清亮的眼睛，眼里像泛着潋滟水光，问陆宇：“酒吧，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