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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可是他好像没听见似的,专心致志地作着画。身边的内侍福生凑过去,笑道:“陛下画作堪称当世马生,这些年陛下勤于政务鲜少动笔当真是可惜了……。”
先帝笑了笑,温和道:“锦和那日见了朕年少时画的那副洛水女神像,非要吵着嚷着也要朕画一幅给她。没办法,这画不给她非要缠死朕不可。”
福生听到皇帝提及公主,他微微一忖便道:“公主殿下的生辰快到了,这画莫不是陛下要给公主的生辰礼物?”
“是啊,转眼间就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皇帝才三十多岁,正当是年富力强之际,可是谈起他那唯一的宝贝公主时,却已经有了老父亲的样子。
福生一边为皇帝添茶,一边问道:“今年的生辰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公主喜欢什么你是最清楚的,她向来爱那些华贵美丽的物什,今年也照办就是。”皇帝顿了顿,道:“不过……今年国内多地遭灾,也不可过于奢侈无度。”
福生点头称是。
“不过……”皇帝想了想,又道:“烟花还是要放的,不然朕怕她闹脾气。”
福生笑道:“老奴知道了,这普天之下能让陛下都惧怕一二的也只有我们的长公主了。”
皇帝闻言,却不禁有了几分愁容。福生这个人精立马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忙不迭双膝跪地请罪。
“老奴失言,老奴该死,请陛下责罚。”
福生是他身边的老人,深知他身上的逆鳞在何处。他称长公主,然而陛下膝下并没有其他子嗣。旁人或许不会在意这小小称呼之间的差距,但是皇帝定会在意。
皇帝搁下笔,喝了口茶才道:“起来吧,朕怪你做甚。这本就是朕的心结……这么多年了,朕自认为为了天下百姓殚精竭虑,处事也算公正仁慈,可为何上天却在皇嗣上如此的不眷顾!不是早夭,就是胎死腹中……朕难道真的不配拥有皇嗣吗?”
福生忙道:“陛下仁爱厚德,上天定会赐您健康聪慧的皇子。从前只是机缘未到,陛下不必过份忧心……更何况如今您正值壮年,何愁将来没有皇嗣。”
皇帝的眉头这才纾解了半分。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如今膝下只有锦和一个公主,但他到底还算年轻,各宫嫔妃也并不是不能生育,只是各种因缘巧合才会导致如今子嗣单薄。儿女之事也是要看因缘,若是无缘也不可强求。
喝完茶,他又重新拾起笔。
陈锦和飘飘忽忽地来到他身边,皇帝浅浅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少女的影子。没一会就看到繁茂如盖的青梅树下,一个梳着双鬟髻的黄衣少女正垫着脚抬头嗅着梅花。一派天真可爱,娇俏动人。
这幅画,她记得的。
十六岁生辰那日,她过的不是很高兴。虽然是美食美酒,丝竹声声,不过她嫌排场不够气派。更可气的是她的父皇也没有亲自来。只送来这么一幅画,她一气之下差点给撕了。要不是星沉月落两个丫头拼命拦着,恐怕这画早就成碎片了。如今该在朝阳殿某个犄角旮旯里堆着灰吧。
先帝对她是极度宠爱的,她是第一个孩子又是唯一的孩子。所以她折腾,她胡闹,无论她做什么先帝都觉得有趣可爱。无法无天地养到十六岁。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就在她十六岁生辰的那日先帝突发急病,险些撑不过去。好在在太医秘密抢救之下撑了过来。但在那之后,身体便大不如前。
也就在那之后,先帝对她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再也没有毫无原则的宠爱,动辄斥责、处罚,每日让太傅上足八个时辰的课,稍有倦怠直接就是戒尺伺候。
初时她多有不忿,处处顶撞。学不肯上,罚不肯领。气得先帝亲手抽了她一鞭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始上课。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先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怕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无法生活,只能狠下心肠来逼她。可惜当时不知道他用心良苦,只余下恨恨不平。
“父皇,儿臣好想你。”
明知道他听不到,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画面突然一转,这回她还看到了她自己。
她跪在先帝床前,拉着先帝干瘦的犹如枯木一般的手,哭得十分难看。
“哭吧,哭吧,趁朕现在还有口气,你还有个爹,哭个痛快。”
听到这话,陈锦和哭得更丑了。
“人都要有这一遭的,谁家的父母也不能护佑儿女一生一世……只不过,你这个罪,来的稍微早一点罢了……”
陈锦和哭嚎着,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为何要瞒着我。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父女情分只有那么一点时间,她怎么会拿它来怄气。
先帝苦笑了一下,道:“你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若早知道了,那便谁也瞒不住了……要是惹了人猜忌,这江山还怎么稳得住?”
陈锦和知道,她父皇的顾虑没有错,可心里还是痛苦万分,她趴到了先帝怀里,想最后一次再做一个小孩子。
先帝满心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该交代的他都已经交代了,从此以后风风雨雨只能靠她自己。虽然还是不放心,可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锦和……父皇再给你几个句忠告,你要牢牢记住……”
陈锦和痛苦地点点头。
“你以女子身份登基,其中凶险不亚于太祖开国……记得……首先是要活下去。”
“儿臣记住了。”
“在你没有能力自保之前……无能……能让你活得长久一些……”
“还要记得……奸臣要防……忠臣也要防。”
“谁都不要信,你只能信你自己一个。”
突然之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锦和……你附耳过来……”
陈锦和乖乖靠了过去。
先帝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
陈锦和闻言大惊失色。
“不要!”
陈锦和在梦中惊醒。
在一旁留守的月落被吓了一跳,她掀开帏幔,只见到陈锦和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满头的虚汗。
月落知道她又是梦魇了,她轻轻擦拭着陈锦和身上的虚汗,柔声宽慰道:“没事了陛下,做梦而已。没事了,奴婢在呢……”
陈锦和却没办法平静下来,她脑子里全是先帝临死前的那句话。
“杀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