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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打退了官军三次进攻,山寨上原本吃了败仗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山寨众人无论男女老幼无不欢欣鼓舞,官兵收兵便是连尸首都不收拾,桃花寨里打扫完战场,官军遗留下七十多具尸体,其中半数都被烧成了面目难辨的焦炭,死状甚是凄惨,寨兵们收集到完好的箭矢七百余支,折断损坏的箭矢更是数以千计,箭头、箭羽被取下收集起来,这每一支箭都造价不菲,对于缺少兵甲的桃花寨,这可是一大笔收货,竟比消耗掉的箭矢都多了一倍,又收了些枪盾之类的器械,相比寨里战死二十六人,伤三十八人,单论战损,战损比约为一比三,算不得太好,其中伤亡主要来自于神臂弓的杀伤,这也与寨中兵卒缺乏铠甲防护有很大关系。
寨中由乐大夫带着自己徒弟,在几个妇人的帮助下,负责对伤员的救护,还好,今日受伤的士卒多是箭矢造成的贯通伤,只有一例在关下反冲锋肉搏中被削去了左臂,断肢之后造成了大出血,赵峥可没有断肢再植的手艺,自己也是爱莫能助,伤兵被用烙铁烧灼了断肢,算是止住了血,赵峥唯一能帮得上的,便是再施展了一次人体输血的技术,不过这次赵峥自己也是伤员,输血的不是他,他通过将志愿者的血液样本与伤者的血液样本进行融合凝血测试,很顺利地找到了两个血型相匹配(即二者血液相容,不发生凝血现象)的志愿者给伤者输了血,并在这个过程中将其中关于血型和输血的注意事项跟乐大夫详细地解说了一番,只可惜现有技术条件不允许收集、储藏血浆,也无法快速便捷地实施输血,否则这不知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当然限于当下技术,无法对献血者是否存在血液传播疾病做有效的化验,只能要求献血者必须身体健康,没有暗疾,其中传染病的道理赵峥也向乐大夫做了解释。
有了通过输血救活呼延冲的成功案例作为背书,乐大夫对赵峥的意见是相当重视的,相比高大夫,乐大夫对于战场急救经验更是丰富,而赵峥也乐意将自己掌握的战场急救知识倾囊相授,一个教得认真,另一个学得仔细。为了便于救护中的各种消毒,赵峥又让戚二嫂帮找收起来寨里所有的水酒,利用简陋的蒸馏设备,制造了一批酒精(高度蒸馏酒,酒精含量不超过50,实际达不到医用酒精的要求),尽管这纯度堪忧,但对于一些伤口创面消毒清洗,可是比清水安全多了,要制备高纯度的酒精,还是要有更专业的设备才行,赵峥不由想念起那个手艺精湛,只要他给图纸便能烧出相应陶器的薛大郎来。
缴获的战利品中,火药原本是赵峥最感兴趣的,但是听过马扩的一席话,几乎扑灭了他原本高涨的热情,但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心态,他还是仔细研究了一下缴获的火药,结果也确实令他失望。
缴获的火药呈黑灰色,不知里面还加了什么东西,整体呈粉末状,倒是研得很细,但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其他因素,明显不均匀,有大小不一的结块。赵峥捻起一撮,在手里捻细,用火折点燃,伴随着浓重的硝烟,发生了耀眼的红光,剧烈燃烧起来,说明这些样品并没有受潮失效,于是他又取来一段竹筒,将火药装入竹筒,用火药和草纸搓出引信,插入盛满大约一斤火药的竹筒内,用草纸塞住,又在上面用蜡封口,做完之后,赵峥突然发现,这不分明便是根“爆竹”嘛,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也要先试过再说,于是他在空旷处将竹筒放在地上,周围用几块石头固定,夹稳,准备好后,用火折点燃引信,捂着耳朵跑得远远地看着引信嗤嗤地烧进竹筒里,正当他期待着一声爆响的时候,大爆竹却没有动静。
赵峥还道他操作不当弄出一颗哑弹来时,就见竹筒顶上冒出一股白烟,紧接着一股火焰混合着大量硝烟从顶部喷射出来,窜得足有两尺多高,喷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变小,直到熄灭,弄得空地上烟雾缭绕,硝烟味呛人,赵峥这边的动静引来附近的兵卒,看到这番景象,不由惊呼赞叹,都说好看,赵峥听在耳里心里可全不是滋味,这玩意儿,说是土制炸弹实在名不副实,若是称作“喷花”,倒是实至名归。
按赵峥的分析,这种火药配方里,木炭比例太高,硝的比例太少,这种火药用作引火发烟倒是合适,用作炸药实在不堪大用,官军要用这玩意儿来炸关墙,恐怕也就是烧出一团火来,这个乌龙还真是大,赵峥心里想着,对自己之前的惶恐,感到好笑。既然没法用这些火药做手榴弹,对赵峥而言,这便没了什么价值,充其量就是可以做些发火剂,嘱咐这些火药需要单独存放,并且远离可燃物后,赵峥便由兵卒收起了这些鸡肋的火药交给戚二娘处置了。
除了箭矢,赵峥倒是觉得,从阵亡的官兵身上收集拼凑出来的二十套官军制服说不定还更有用处,这倒是给他们化妆潜入的可能。
关于阵亡尸体的处理上,赵峥和其他人倒是出现了点小分歧。寨中牺牲士卒的尸体,自有家人领回,个别没有家眷的,寨子里也负责收殓安葬,但当赵峥提出将关外官军尸体也一并收殓时却遭到了众人的反对,便是铁梨花也没有出声支持赵峥的建议,弄得赵峥有点莫名其妙。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番之后,赵峥才认识到这点,这倒不是众人故意跟他唱反调,而是不同时代对于处理敌军尸体这个问题上,观念差异实在太大。
自古征战,“马革裹尸”便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好歹也算是有人收殓了,很多情况下,由于情势,无法收殓将士遗体,曝尸荒野也是常有的,出于避免瘟疫的考虑,有条件的,军队会将敌军尸体集中起来,随便盖层薄土便完事儿了,或者为了震慑敌军,会采用火化的方式来处理,虽然自佛教传入中土,火化的观念已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接受,但这种“挫骨扬灰”的方式依旧被视作是一种带有对敌军侮辱性的处理方式,让赵峥觉得最离谱的,则是将敌军尸体堆在路边,垒成金字塔形,然后再盖上土夯实,这种做法叫做“筑京观”,目的是为了显示军威,威慑敌人。当然这种行为古代还有一个让现代人赵峥更加熟悉又感到陌生的专用名词——“坑杀”。听了马扩的解释,赵峥才明白,原来史书上常见的“坑杀”竟然不是把人活埋的意思,而指的正是这种令人恐怖的处理尸体方式,扫清了这个知识盲区,赵峥突然觉得白起、项羽他们似乎也没那么残忍了。
但对于唐雄提出的“筑京观”的提议,赵峥虽觉得没什么必要为了这事儿与众人发生冲突,但他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倒不是他多美圣母心泛滥,而是认为这样一来会把事态进一步扩大化,如果因此引来官府坚定了剿灭桃花寨的决心,派出源源不断的官兵征讨,终究寨子难以幸免,铁梨花权衡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将官军尸体集中到一条浅沟里掩埋,将这个小小冲突折中化解了。
化解了这个小插曲,聚义堂里此时正一扫连日来的压抑气氛,化作一片欢声笑语,众大小头领这顿饭是吃得兴高采烈欢欣鼓舞,因官军还在山下,战事尚未结束,席间并无酒水。
赵峥与铁梨花、马扩、李彪、唐雄、周良、贾老六、戚二娘、边二十八等人一桌,到了这个时期,无论辽宋西夏,各阶层都已习惯了围坐合食,几人围坐在四张八仙桌拼成的大桌,大碗大盆盛着肉菜,虽然谈不上精细,却也颇为丰盛。
铁梨花率先站起身,朗声说道:“众家兄弟,昨日败于邱家庄,全是我轻敌冒进,不听梁大哥忠言的结果,这责任在我,非弟兄们的过错,今天我谨向众位和死难的弟兄们赔礼道歉。我铁梨花对不起大家了!”说着便向着众人一恭到地。
大小头领见状,都齐齐起身,向着铁梨花拱手。
“寨主何出此言,为忠叔报仇是大伙的心愿,又不是你逼着俺们为你卖命,打生打死,那都是各人的命,哪里能怨得了寨主。”人群中有人出声道。
“是啊,寨主,若不是你断后,阻住追兵,说不好俺们都要被官军包了饺子,俺们还不曾谢过寨主的救命之恩呐。”又有人说。
“是啊。要恨也恨邱进那厮,勾结官军,杀我弟兄,送来忠叔首级,定是他们为激我们跳进他们的毂中。”聚义堂里传来一片应和之声。
待声音稍稍歇止,铁梨花明媚的双眼中笼着一层水雾,向众人抱拳,感动道:“感念众家兄弟抬爱,我铁梨花誓与邱进不两立,此战还要诸君助我,定要斩了邱进那厮的狗头,以告慰忠叔和死难弟兄们的在天之灵。”
“敢不从命!”众人纷纷应和,赵峥也受这热烈气氛感染,感觉热血沸腾。
铁梨花端起面前一碗水,继续说道:“今日,官军三次进攻,贾大哥领着弱兵三次打退,还有不少缴获,给咱们的败军争取到了休整的时间,今日的首功当数贾大哥,咱军中不能饮酒,小妹以水代酒,敬贾大哥一碗!”说着便走到贾老六的面前。
贾老六心里高兴,却不贪功,脸上笑着连连摆手,说道:“谨守山寨,那是我份内事,算不得功,算不得功,今日全靠士卒用命,梁兄弟也出了大力,要有功他也要算一份。”说着便要来拉赵峥,赵峥连连推辞还是被他拿住。
“贾大哥莫要推辞,咱们历来便要赏罚分明,是你的功,谁都分不走,不是你的功,你也别想占。小妹代全寨父老敬你!”说着便拿碗跟他碰了一下,一仰脖,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水。
“贾大哥好样的!”、“贾大哥威武!”众人响起一阵喝彩叫好之声,贾老六推辞不过,也跟着喝光了自己碗里的水,无不自豪地向众人展示着空碗,又引来一阵欢呼。
“梁大哥自是有功的,今日不仅带着伤,帮着贾大哥在关上厮杀,还为为我们想出了燃烧瓶和火龙枪这等利器,还是奴家的救命恩公,奴家也要敬梁大哥一碗。”铁梨花接着说道,语气竟不似适才慷慨豪迈,便是连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别人不知内中情由,也不以为意,赵峥脸上却红了起来,铁梨花碗中添上水,又与赵峥碰了一下,双眼看着赵峥,又是欣赏,又是佩服,说不出的情意,只在眉宇之间。二人对饮,气氛组又是一阵叫好,有赞赵峥的,又有赞铁梨花给山上捡到宝的,如是种种好不热闹。
向赵峥敬完酒,铁梨花又转向马扩和李彪,说道:“我山寨逢遇危机这当口,二位不避艰险,上山相助,马将军更是救过我和梁大哥性命,小女子代寨中父老,谢过二位,二位的恩义我等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马扩连连拱手,歉声道:“娘子言重了,言重了。”相较马扩,李彪虽是带来十几个人,但是自觉未有尺寸之功,更是不敢受,说道:“娘子盛情,李某愧不敢当,只求让我们大李庄能为大伙出力,以证两家义气。”
铁梨花敬完两人,招呼大伙开吃,自己又到每桌,向各桌敬酒,唐雄戳戳身边的周良,嘀咕道:“诶,你说俺们今天也出力了,还夺了两车火药回来,寨主咋不单独敬敬俺们?”
周良见他模样,嗤笑一声道:“寨主不来骂你便是好的了,适才不是说了,俺们从老寨主那会儿算起,最是讲究赏罚分明,你是有功不假,可你得了谁的将令可以开关的?亏得大胜了,若是败了,你的罪过可就大了,我那时拦都拦不住你。寨主心里明镜似的,不夸你的功,那是在点你呐,再说了,这点功劳又算得了什么大功?”
唐雄摸摸脑袋,尴尬地笑了笑,自嘲道:“诶呀,又犯老毛病了。”
聚义堂内推杯换盏,众人正吃得热火朝天,忽地快步进来一人,语带兴奋地叫道:“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