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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你这是跑到哪去了!就这么把家里的锄头扔在外面吗?要不是我出去看,说不定这锄头就丢了,你知道我家这附近住的都是外边来的人,他们手脚不干净的!”
季明岑垂下眼睛:“我也是外边来的人……”
大爷置若罔闻,接着说道:“你看看,这菜地开到一半人怎么就能不见了,连声招呼都不打。那地弄了几天了,还没弄完,你一会还得用我们家的灶台给你妈做饭,眼看这又要天黑了,磨磨蹭蹭又是一天。今天又不能下种,耽误多少时间?”
季明岑默默地听着。等大爷发泄完怒气,他转身又去取了农具出门。
他不是临山村人,甚至不是安城人。他的母亲杨书兰再婚后搬到了安城,而季明岑在另一个城市工作。
去年冬天,继父去世了。等季明岑想尽一切办法来到安城,找到母亲以后才发现。
她疯了。
邻居有的说是因为杨书兰生病发了很长时间的高烧,烧坏了脑子。有的说她和继父的尸体一起待了好几天,受到了刺激才会失去神智。具体的原因已经无从得知,唯一确定的是杨书兰对待在原来的家里十分抗拒,会控制不住地跑出家门。
季明岑试着带她搬家,市里的空房子很多,尤其是高层建筑。可是即使搬了家,杨书兰仅剩的神智也分不清新家和原来的家的区别,她还是想跑出去,季明岑把门锁住,她就要翻窗。纱窗是锁着的,她就找来工具,想把纱窗砸烂,最后两个人只得又回了原来的家。
季明岑实在没有办法,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他一刻也不敢离开杨书兰,物价又在飞涨,两个人迟早坐吃山空。
这时,他得知了很多人打算去农村谋生路的消息。在他们口中,洪水过后的农村有空置的房子,大片的土地,只要
肯花力气,就能养活自己。
季明岑并没有那么乐观,但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主意。他可以带着母亲在田里干活,农村既没有高楼也没有疾驰的车辆,危险性大大降低。而杨书兰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换一个新的环境也许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季明岑把家里带不走的东西低价换成了方便携带的粮食,踏上了去往临山村的路。
新住所的条件委实说不上好,他们这些从市里来的人住的是村里人不敢住的危房,十几个人住在一个院里。他和杨书兰来得晚,住的是没床没炕,原来专用于放杂物的厢房,窗户很小,屋里十分昏暗,好在是单独一个屋,把门一锁别人就打扰不到。
杨书兰的情况确实来了临山村以后就好了很多。她自己一个人待在那间小厢房里,如果季明岑有事出去,就在窗前放一张椅子,杨书兰透过窗子会看到倒塌的半墙,墙边长着一棵一人多高的杏树。
杏树先开花后长叶,刚开始长出的花苞都被晒干,落了一地。季明岑见母亲总盯着那里,找了一块破旧的帘子搭在树顶,虽然看着不太美观,但是树上的杏花终于得以开放,团团簇簇的一树白花,杨书兰能趴在窗边看上一天。
他们住的这个院里唯一的灶台被洪水泡塌了,没法做饭。这里的人弄来一个小炉子,点了些没人要的秸秆生火做饭。小炉子做饭很慢,等着做饭的人又多,有时候午饭做好了,一看时间,都下午三四点了。
季明岑到附近的王爷爷家里借用灶台,作为回报,他给老夫妻两个挑水、劈柴、种菜。两个老人都不是性格和善的人,斤斤计较,嘴上还很刻薄。最近天气热起来,更是心情烦躁,总会找理由不让季明岑用灶台。
可是其他村民对他们更是戒备,早些日子来到村里的那些人和村里起过冲突,村民们都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只有王爷爷家里没有年轻人,两个老人很多活做不来,才愿意用做农活交换借用灶台的机会。
至于两个老人为难他的原因,季明岑也知道,灶台连着火炕,越是做饭家里的温度就越高,两个老人早上做一大锅饭菜,中午和晚上都吃凉饭,当然要找机会挑季明岑的刺,不让他用灶台。
等种完这最后一片菜地,他就不再和两个老人继续打交道了。季明岑在厢房里的杂物堆找到了一些废弃的铁皮和钉子,他打算自己做一个简易的炉子。
季明岑先回家看了一眼杨书兰,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端坐在窗边,看上去和正常人看不出一点区别。
季明岑喊她:“妈,要不要出去待会?”
杨书兰看着他不说话,季明岑知道,这就是同意了。
他拿着一把阳伞和一个小板凳,领着杨书兰出门去。杨书兰坐在墙根处,季明岑就在他不远的地方种菜。
杨书兰直直地看着前方,突然把伞丢开,围墙的阴影把她笼罩住,她伸出手去,拼命去够外面的阳光。
“不冷了,不冷了,外面下大雪,我在烤火,快来烤火啊!”她欣喜若狂地叫起来。
季明岑听到动静看过来的时候,杨书兰已经在太阳下晒了有一会儿,她的脸庞发红,额头渗出汗来,又换成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火烧到我身上了!好热!”她拼命地拍打着身上,眼睛里都是恐惧。
季明岑赶紧跑过来,按着他坐到墙角去。“火被我扑灭了,没有火了!”
好一阵劝慰,杨书兰终于坐回了板凳上,季明岑把伞放在他手上,温声哄道:“你拿着伞,火就不会烧到你了。”
他看到杨书兰安静下来,转身去家里拿毛巾给杨书兰擦脸,她不知道晒了多久,皮肤都发红了。
等他取了毛巾,又从井里打来了水,把毛巾沾湿以后回来的时候。杨书兰还安静的坐在
那里,让季明岑松了一口气。
他靠近给杨书兰擦脸。发现她衣服下边鼓鼓囊囊,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季明岑刚要开口,杨书兰已经把东西从衣服下面掏了出来。
“吃的。”杨书兰痴痴地笑着,刚刚有个女孩过来,给了她这个东西,说可以吃。他本来不相信的,可是那个女孩看她很热,还给他喝了很好喝的水。凉凉的、甜甜的,她喝下去以后,身上着的火就熄灭了。
“薄荷……”杨书兰怔怔地重复着,混沌的脑子闪过些破碎的词句。
季明岑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方便面,方方正正的一大包,里面有五袋,杨书兰把它藏在衣服下面,衣襟鼓起来好高一块。
是她吗?
“妈,谁给你的东西?”
“薄荷……”
晚上的时候,季明岑用还没完全做好的炉子艰难地烧了一锅热水,倒进放着方便面面饼的饭盒里。十分钟后盖子掀开,一股浓郁的香味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好吃。”杨书兰吃了一口,兴高采烈的说道。她又吃了一些,再次抬起头看向季明岑,眼睛亮亮地重复道:“好吃!”
季明岑无奈地勾起嘴角:“嗯,不用重复了,我已经知道我做饭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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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高轩的“基地”里。
心腹从门外匆匆进来,告诉江高轩两个坏消息。
“一直追查的那女的找到了,但是被追赶的时候摔下悬崖,兄弟几个想去找尸体来着,不熟悉山路,没找到。”
“张奇和卷毛……跑了。”
看到江高轩掀起眼皮看自己,心腹赶紧补充道:“那两个人贱命一条倒是不重要,我已经让人到附近的村子里打听,看有没有谁家的女人失踪或者重伤,一有消息就来报告。”
江高轩今天刚得了一个好消息,曾经在斌市港口与他搭线的那位职位变动,本以为合作要中止了,没想到是调到了安城来,现在反而更方便,生意翻了几倍,估计这段时间都有的忙了,此时这些烦心事对他来说就像毛毛雨一样,没有闲心理会。
“你看着办吧。”他随口说道。“对了,悄悄放出话去,就说张奇和卷毛死了。不然下面的人还真以为我江高轩的货想拿就拿,手脚不干净的人,不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