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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怕我把钱袋扔出去吧?”墨晓嫣歪着头看着对面那张略微得意的脸庞,想起了土匪发起进攻时自己的行为。
“确实如此!”文秀才确实是听她说“我给你们钱”后迅速把钱袋拿走,利用下马的动作做掩护,顺势把钱袋揣进怀里,他不是怕被抢,是懒得打完架再捡。
“你是怎么发现有绳子的?”脱离险境的墨晓嫣八卦魂附体,两辈子第一次遇到电视剧里的情节,怎么也得问个清楚明白。
“我没发现绳子,我是发现了树上蹲守的那个土匪。曾听六郎说起过这一带有土匪出没,而且土匪惯用的伎俩就是栓绳绊马,尤其是天快黑的时候,树林里光线不好,行人又着急赶路,栓绳即简单,又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一察觉到树上有人,我就赶紧停了下来,还好,停的很及时。”
“那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绳子?你扔的暗器又是什么?”
“暗器?那只是我袖袋里的一颗小石头,中午休息的时间在小溪边捡的,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用上了。至于绳子,扔石子的前一刻看见的,看见就扔了,怕马惊了跑起来绊倒,所以一发现就清除了这个障碍。”文秀才觉得这家店的饭菜真好吃,比福满楼的饭菜都好吃。
“那你这样,怕不怕回程的时候,土匪报复。而且,咱俩还看见他们的脸了,照理说,咱俩会被灭口。”墨晓嫣拿了块饼咬了一口。
文秀才只是吃饭,并没有回答墨晓嫣的问题。在土匪出现的时候文秀才就知道不打倒土匪,他和墨晓嫣是没有活路的,土匪没有蒙面就说明并没有放他们生路的打算。荒郊野外的,杀个书呆子和一个女人,挖个坑尸体一埋,很少有人会发现。即便有人发现了,也不知道是谁杀的,哪怕知道了是土匪杀的,也不能拿土匪们怎么样。所以在那一刻,文秀才是起了杀心的,不止是张六郎的叮嘱,更重要的是出于对墨晓嫣的保护。是墨晓嫣的“小心”,让他决定把土匪打趴下就好,他不是没杀过人,成日跟张六郎那种仇家满天下的人混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杀人,但是他不想在她面前杀人。
“你怎么不说话?”墨晓嫣以为文秀才没听见她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们返程的时候换条路,实在不行,报张六郎的名号也行。”在心里过滤了几遍,还是决定把真实的想法隐瞒下来。
“张六郎的名号好使,为什么刚刚不直接报他名号。还费这么大劲儿,还把我吓个半死,还担心你的安全。”墨晓嫣不自觉声音高了八度,在墨晓嫣看来,这就像是说句“警察局长是我哥”就能一劳永逸的把匪徒吓跑,却非要跟人打一架把人家干趴下,完了还让人记仇。这种方法,很不划算!
“我有把握能赢,何必还用六郎的名号。靠自己不好吗?”文秀才淡定的回应,还顺势一问。文秀才并不想仰仗张家一辈子,所以他努力读书、习武,而他觉得面前的女子也是如此。不论是之前的晓烟还是现在的墨晓嫣,都在凭自己的能力生活,晓烟有理有据的劝他娶她,墨晓嫣夜里独自悲伤,醒来却笑对生活,这些事情都说明她们是自立自强的人。
墨晓嫣意识到自己可能戳到了文秀才的痛处,赶忙斟酒道歉,可是酒壶里的酒都倒光了也没半碗。
“要不,再来壶状元酒?”墨晓嫣边抖落酒壶边小心的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又费劲还又给自己埋个雷,不划算啊。而且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你,那么大的刀啊,比我脸都大,我看着就害怕。万一伤到你,我该多伤心啊!”
“状元酒只给考生提供一壶。”文秀才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因为中状元,一次即可。”许是今天的酒喝的急了,有点上头,文秀才觉得脸烫的厉害。
“你怎么脸红了?发烧了?累着了?”墨晓嫣伸手去摸文秀才的脑门,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墨晓嫣使劲儿抽了一下手,“哎你……”
“你说,担心我?”
“啊!可不是嘛。”尴尬突如袭来,墨晓嫣这才反应过来,在她的意识里很平常的一套说辞,在文秀才看来应该是赤裸裸的表白,还好她没说“亲”。唉,古代人不善于直白表达情感,稍微说两句就触动这么大,而现代人常常直白的表达关心,反而很大一部分都是客套一下。这下,文秀才该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了吧。
接下来的氛围都是愉快的,甚至有一点暧昧,吃完饭文秀才没有去借书,也没有着急上床睡觉,而是带着墨晓嫣出门逛了逛。也没走多远,毕竟坊市之间的门已经关了,他们能在日落后进城也是凭着赶考的文书和马牌。
“哎,你今天,不温习功课吗?”墨晓嫣背着双手,抬头看着月亮。
“月色甚好,不可辜负。”文秀才看着墨晓嫣的侧脸说道。
“果然女人都是红颜祸水。”墨晓嫣嘀咕了一句,虽然心里觉得有点甜蜜。
“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怎么会有人这么评价自己?”文秀才惊呆了。
“你日日晚饭后都手不释卷,今日就为与我花前月下,打破了你日常温书的规矩。若是就因为今日少看了这一晚上书而落榜,那我岂不是罪人?不就是红颜祸水嘛!”墨晓嫣将目光从月亮上移到文秀才脸上。
“我心里想与你花前月下,即便是强迫自己温书,想必也看不进去半个字。何不遵从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开心,不留遗憾。”文秀才心想,要这么算,你都祸水好几天了。
“你倒是想的通透!”墨晓嫣莞尔一笑,想到要是她这么跟杜铭说,杜铭一定会说她是为了偷懒找借口,而不会觉得她这是活在当下。
“你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文秀才拉着墨晓嫣在一处面摊坐下,面摊已经收摊了,但桌椅板凳还在。对面的医馆还开着门,里面有个少年正在捻药。
“我们那儿啊,怎么说呢,高楼大厦林立,可以称为钢铁森林。我们那儿的最高的楼828米,一共162层高,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去迪拜一睹它的风采就驾鹤来到了这里。”墨晓嫣想起上辈子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你们那里,女子可以独自远游?”
“当然了,只要你敢,十几岁就可以出发,别说我都二十五了。对了,这论起来,我还比你大呢!”
“那你在那个世界,嫁与何人?”文秀才有点紧张。
“我没结婚呢,连恋爱都没谈呢!”想想上辈子,属实遗憾有点多,所以老天爷罚她来这儿直接嫁了?
“二十五岁尚未婚配?是身有顽疾还是模样丑陋不堪?”文秀才惊呆了,他觉得这个答案比嫁了个什么样的人更震撼。
“说什么哪?身有顽疾也能找到真爱的好吧!模样丑陋也能遇到真命天子的好吧!爱情这个东西很神奇的,靠的是感觉,不看脸的好吧?你这种三观,在我们那会被键盘侠喷死,不喷死也喷你个半残!”墨晓嫣内心的圣人灵魂被激发,“况且,我们那二十五不结婚的比比皆是,女的法定结婚年龄还二十呢。”
“那,你父母不着急?”文秀才大概明白,但他并不关心别人,他只想知道墨晓嫣为什么没有嫁人。
“我们的世界,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大部分人二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在读书,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早早告别校园,啊不,学堂,告别学堂,外出挣钱。这部分人可能早早就结婚了。而我,属于二十二岁还在学堂上学的,所以没有嫁人很正常,并不是我自身有什么问题遭人嫌弃了。我说明白了吗?”墨晓嫣用文秀才能理解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那你家世还挺好,可以上私塾,不过,女子读书到二十二岁能做什么呢?”文秀才突然生出一丝自卑感。
“不是不是的,我们那九年义务教育,都能上的起学,不是私塾。也需要考学,学的好的能考好的学堂,学的不好的就去差一点的学堂,或者,去技校,就比如厨子,我们有学校专门教厨子。”墨晓嫣上辈子从没觉得自己生活的时代多么好,反而老对生活有各种各样的小情绪和小抱怨。
“那,你那么大年龄未嫁,以何为生?”
“我啊,我开了个民宿,就跟你们这科考驿差不多,就是没有吃饭的地方。哎对,咱们昨天住的那个郡科考驿,那院子里,跟我的民宿简直太像了。只不过我院子里种了好多花花草草。”墨晓嫣本来想说“绿植”,但怕他听不懂还得再解释。
“所以,你是从商的?”
“嗯,按大类分确实是这样,从商的,再细分就是酒店服务业。”墨晓嫣看着文秀才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明白他在想什么,“我们那里人人平等,从商的人也很多,而且商人为社会提供了很多很多就业岗位,很多厉害的商人社会地位都很高的。比如,万福楼的老板,他店里需要厨子、跑堂、账房先生还有杂役,那这些人给他打工就可以养家糊口。”
“可是在现在,万福楼老板的子女,连科考的机会都没有。”文秀才依然觉得从商不是件好事,还好晓烟已经从贺家出来了。
“要说养活妻儿老小,科考未必是唯一的出路,种田、跑堂、做衣服或者开医馆都可以,要论建设家国,也不是单凭政客就能做到的,也需要商业和农业的支撑。”墨晓嫣觉得是时候给这个古人上一课了,没准今天的一小课,就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一大步。
“那,你们还种田吗?”文秀才觉得墨晓嫣生活的世界简直太神奇了,大概就是仙境吧,墨晓嫣是犯了错被贬到凡间了吧。那,神仙应该不用种田了吧,挥挥衣袖,就有饭吃。
“种啊,农业是根本呀,不种田大家吃什么嘛。只不过我们种田都机械化了,效率要比你们现在高很多。而且,我们还从基因上下手,让农作物更高产。我想想我该怎么给你更通俗的解释一下啊。”墨晓嫣右手扶太阳穴,从来没觉得给人解释这些常识性的知识这么费劲儿。她该怎么解释基因?
“所以,你们那里,是仙境吗?”文秀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非也非也!”墨晓嫣摆摆手,“就是有的人聪明,会想办法造机械来帮助人们工作,比如说对面医馆里的少年正在用的捻药轮,这就是机械。用那个轮子即省力又省时间,那我们那儿呢,就有人专门来研究、发明这些工具,来帮助人们干活。当然,发明创造的也有民间高手。”
“那,基因是什么意思?”文秀才听的满头雾水,但却觉得十分新奇。
“嗯,基因,你可以理解成投胎。”墨晓嫣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解释了,“比如有只猪投胎的时候,本来是白的,被刷了墨汁,那它生出来就是黑色的了。我们就是刷墨汁的人。”
“你们真的是神仙?连投胎都能管?”文秀才惊的合不拢嘴,这不只是神仙,连阴间的事都管啊。
“哎呀!不是的,是科技的发展啊。”墨晓嫣第一次觉得,解释一个常识性问题要这么费劲。“算了算了,我解释不清楚,你也听不明白,等我以后想到更通俗易懂的例子再跟你说吧。困了困了,回去睡觉了。”
墨晓嫣说完就站起身往科考驿的方向走去,文秀才赶忙起身追上。回到科考驿的时候,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两人自己拿了热水,直奔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床休息了。床铺上依然是一薄一厚两床被子,墨晓嫣铺床的时候依旧选厚的一床,把薄的那床留到文秀才睡觉的位置上。
墨晓嫣也不管文秀才作何反应,自顾自的裹着被子,面朝墙壁进入梦乡。
“明天一定不能睡过头。”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