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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星阳阖眸揉了揉太阳穴，她多希望自己没听，可她听的清清楚楚……
沈平澜要成亲了！
外翁已经替他寻好了亲事，她不动声色的俯身将账本捡起来放在案上，“可有消息，父皇将去陈家清缴一事交给谁了？”
这一打岔将话题掀了过去，沈老将军顺着话茬答道：“柳妃的胞弟，柳林。”
卫星阳冷笑，磨着牙眯了眯眼睛，“他还真是惯会借力打力，屡试不爽！”
沈老将军瞧她眸中戾气，忽而有些担忧，更多的是后悔，“摇光啊……”
“嗯？”卫星阳抬眸看他。
沈老将军目光混沌，缓缓道：“你恨外翁吗？”
“外翁，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摇光唯一的亲人了。”
沈老将军眸中闪过一丝清光，“可是外翁将你拉上了一条不归路，若是外翁不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说与你听，若非外翁借你之手保存沈家，替你生母报仇，你的人生或与此南辕北辙，姜舒闵亦算良人，或可护你一世太平，摇光，外翁愧对你，愧对纯娴……”
卫星阳呼吸一滞，她猛然想起六岁那年，宫宴上外翁喝了很多的酒，她闹着要离开皇宫，她要跟外翁一起生活。
卫初帝欲擒故纵，特意准她出宫回沈家暂住。
那时，她别提多高兴了，拉着沈平澜又蹦又跳，根本没在意宴席上其他人神色各异。
那时沈平澜年幼，还未继承沈老将军的衣钵，可这竹马青梅已然成了有心人手下的拿手文章。
那晚离宫的马车上，沈老将军借着酒劲儿，发了好大的脾气，他一巴掌打开她与沈平澜牵着的手，红了眼睛，卫星阳被吓到了。
而更让她惊愕万分的是，他们明明是一家人，沈家和卫家却隔着血海深仇。
外翁为了沈家一脉忍辱负重，他愧对亲闺女纯娴，他明知是卫初帝容不下他，容不下沈家，却偏偏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那天，卫星阳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她与沈家与沈平澜不可交之过密。
第二，父皇是她的弑母仇人。
六岁的卫星阳不哭不闹，只是伏在沈老将军的膝下，软声道：“外翁，你别哭，你的仇，母亲的仇，沈家的仇，摇光替你讨个说法。”
其实这后面，还有一句话至今卫星阳都没说出口。
她想问，“如此，摇光就可以跟平澜哥哥一起玩了吗？”
很多问题当时没有答案，长大后便不需要答案了，命运似是万丈沟壑，一早就将他们隔在两岸。
卫星阳轻笑，不知是宽慰外翁，还是宽慰自己，“人各有命不是吗？我走的路本就是我该践行的命，与外翁何干？”
正说着，沈平澜提着食盒走来。
隔着光阴荏苒，他从门外步步走来，似是记忆中那个男孩一点点长大，终是变成了眼前这幅玉树临风的摸样。
他身上软糯的锦袍也变成如今的轻胄，不同的是这张不知比从前英俊多少的脸庞上，再没有儿时恣意的笑。
他沉稳，自持，不苟言笑。俨然是国之重器，一身大将之风，睥睨四野。
可这不是卫星阳最喜欢的样子。
沈平澜将食盒打开，端出其中装着小点心的盘子，在卫星阳面前摆了一排，卫星阳抬眸望去，心底似是洒了一把针，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桂花酪，蜜豆糕，蝴蝶酥，如意糕，吉祥果，梅花香饼，每一盘都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
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不吃这些甜的发腻的东西了。
是巧合还是他还记得？
“瞧瞧有没有你爱吃的。”沈平澜垂眸看她，睫羽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遮住了他不可窥视的心思。
卫星阳有些喘不过气了，她猛然起身，擦着沈平澜的肩膀跑了出去。
沈平澜眸子一跌，睫羽乱颤。
眼底的光一寸寸暗了下去，他暗自收紧了拳头，却又一点点松开，终究没敢抬头朝她离开的背影看上一眼。
“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沈老将军忍不住感叹一句，起身就往外走。
独留沈平澜看着忙活了一早上，精心准备的各色糕点，许久才开口道：“是我太招摇光讨厌了吧。”
沈老将军回头，唤了句：“平澜……”
沈平澜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点心状似无意道：“无妨，我明日启程，摇光再回来的话见不到我，兴许就不会发脾气了。”
卫星阳出来时，指尖都在颤抖，她呼吸起伏的厉害，似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也是萧允安倒霉，正巧在院子里闲逛，一下子撞见了一身戾气的卫星阳，当时他就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在卫星阳身边待了十年，他也摸出些规律，卫星阳大发脾气的时候，都有诱因，无非也就是见了让她不待见的人。
其中，卫初帝和沈平澜都是榜上有名。
瞧着这架势，今天应该是跟沈平澜脱不了关系。
他灰溜溜的，提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转头就想往灌木丛里挪。
可还是被卫星阳抓住了，当即喊了声：“萧允安，你躲什么？还不给本宫滚过来！”
当时萧允安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好死不死非要溜这个花园？老老实实跟福来待在一起不好吗？！
“听见没有？快点滚过来！”
萧允安抿了抿唇角，不敢忤逆，只能挪着步子到了卫星阳跟前。
正巧沈平澜提着食盒出来，就看见卫星阳揪着萧允安的耳朵，而那个好脾气的南诏世子赔着笑脸，嘴里不停的喊疼求饶。
沈平澜觉得这是徒劳，谁想卫星阳眉眼一动，竟然真的松了手。
在他震惊之余，沈老将军也朝那边看过去，兀自叹了口气，“这个南诏世子在摇光身边终究是个祸害，此番南诏戚皇后赴京，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将世子还给南诏……”
沈平澜眉心微皱，“可摇光不是命人阉了南诏世子，南诏岂能罢休？”
“嗨……”沈老将军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指了指打闹的两人，“你瞧那世子看摇光的眼色中可有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