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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继续大笑。
他是赤壁战时,最早提出孙刘联盟的江东谋士,素来被认为亲近玄德公,又有宽厚之名。这时候只作听不出其中含义,简雍也拿他没有办法。只不过这样笑了一阵,腮帮子生疼。
不仅脸疼,他的心里也揪得慌。
适才他和吕岱谈论,都道现在难题在玄德公方面,而吴侯可以安然坐等玄德公的决断,权衡曹刘两家提出的方案,括取其中的实际利益。
然而玄德公忽然来了这么一手,看似与许都使者全不相干,实则是将难题重新踢回了江东。而且他还遣了简雍专门走一趟,等若把这难题高高捧着,先给江东的所有人看,再硬生生踢回吴侯的脸上!
不愧是玄德公!此君外示天下以仁厚,其实精通捭阖权变的手段,谁也别想轻易占他的上风。
吴侯所重视的,从来都是实际利益,可曹刘两家,竟一丁点实际利益都不给。曹公这边策动许都使者南下,至少还拿出吴公和扬州牧、荆州牧的职位;而玄德公呢?他只说一句,我夫人怀孕了,就迫得江东左右为难。
简雍一到江东,江东就会乱成一团。鲁肃对此确定无疑。
江东政权,本质上是孙氏、淮泗武人和江东大族三方的联合。
孙讨逆在时,前两者势力强盛,而江东大族处在被支配、被压制的地位。然而吴侯继位,局势就不断的变化了。
周郎以下,诸多重将日渐凋零,纵有吴侯竭力提拔新任,可大家没有战绩,淮泗武人的力量便在衰弱。而孙氏宗族势力也种种状况频出,有庐陵太守孙辅内通曹操、有定武中郎将孙暠试图夺权、有丹杨太守孙翊、庐江太守孙河先后被刺杀。
这样一来,江东大族所占据的军政职位越来越多,他们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这些江东大族哪有什么宏图远志可言?他们所想的,从来就是尽可能维持原有的生活,扩张宗族的势力,等到天下平定以后,靠着自家在地方的根深蒂固,迎接新朝招安。至于新朝是姓孙、姓曹还是姓刘,那都没差。
既如此,这些人物对外扩张怯如鼠,讨伐山越猛如虎,稍有风吹早动,一个个都希望把吴侯推出去做掩护,而给自己攫取利益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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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此刻。鲁肃有些悲哀地想到:
那些怂恿吴侯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受吴公封号的人,未必考虑这封号对吴侯的利弊,而是因为一旦吴侯称公,则水涨船高,下属的无数官员、宗族,都会获得更多的田地和复客、奴隶。
而建议吴侯拒绝许都的封赠,全力维护孙刘联盟的人,也谈不上什么志向。只不过希望日后吴侯发挥其外戚地位时,而他们这些人,可以依附着这位外戚大将军飞黄腾达。
靠简雍的嘴皮子功夫,所到之处,都会让人为了这美好未来而激动。于是他们会与支持许都使者的人争执,他们会在建邺朝堂上彼此攻讦,为的全都是宗族门户的私利,与孙氏政权的未来其实并无关系。
吴侯的志向岂止区区吴公,岂止区区外戚重臣?偏偏吴侯还得用他们,哄着他们,有些时候,甚至到了委曲求全的地步。
到这时候,最终如何选择,已经不重要了。那么多人在两家使者之间犹疑,就像是为了饵食而激动的犬类,吴侯却要仰仗他们……这情形一旦出现,吴侯便已经落了下风,于是己方能做的选择、可获得的利益都很有限了。
鲁肃满脸笑容,继续与简雍对答,仿佛挚友相逢。而他的手掌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剑柄,手背上几乎爆出了青筋。在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对自己不断地大吼道:吴侯之志岂在割据?而鼎足之势,又怎是靠他人恩赐得来的?
如吴侯这样的大丈夫,当以江东为基,成帝王之业。纵然一时隐忍待时,终究要奋力拼搏,才能与天下英雄决一雌雄!
耳畔简雍仍在谈笑风生,妙语如珠,好像他真的就只是往江东去报喜之人。
这已经不是简雍第一次报喜了。
上一次是两年前。当周郎督领水军驻在巴丘,与玄德公所部争夺荆州的时候,便是简宪和从公安来报喜。那回他说什么程老将军所部因为风急浪高,数千人连船带人飘到了公安城下,被荆州军收容。结果周郎被这喜讯气得勃然狂怒,不久病亡。
此人不过是玄德公麾下一名耍弄唇舌的近臣。靠着玄德公的威势,口舌竟如利刃般,令人畏惧!
想到这里,鲁肃忽然又有些庆幸。好在曹公、玄德公这样的英雄都已经老迈,他们纵有再强的威势、再高明的手段,又能维持多久呢?十年,还是二十年?
毕竟吴侯年方三旬,就领有江东数千里之地。接下去的数十年里,当曹刘不在,他们一手缔造起的强大政权又能维持多久呢?
鲁肃忍不住胡思乱想,一时竟有些走神。
大概简雍说得累了,稍稍休息会儿。耳畔又传来雷远平和的声音,他正在向吕岱介绍说,鱼复县城已经扩建完毕,可以容纳双方的兵马,不妨在县城休息一日。明日从夷道方向有船只过来,大家渡过梅溪河,继续向东。
鲁肃忽然又想到,玄德公固然已经五旬了,可身体显然壮健。他部下的孔明等人,及至雷续之这样的将领,都还年少。适才自己的想法未免荒唐……
在这时候,被鲁肃恨恨挂念着的刘备,正在南郑城外观看军马操练。
原本显得荒废的南郑外城,这会儿已经修整得很像样子。几处实在没法恢复的坍塌城门索性都被拆除了,转而使通过城门的道路变得宽阔许多。
道路一直延伸,在尽头有一处夯土垒起的高台。
刘备拄着长剑,站在高台上眺望。只见天高气爽,远有巍峨群山,近有滔滔汉水,山水之间,雄城矗立。城池前方的开阔地上,无数将士遍野排开,军容之盛,如火如荼。将士们支起如林的旌旗麾盖,时有鼓号之声、弦歌之声响遏行云,还有些文吏打扮的人奔走往返,纠正着什么。
这并非作战时的军政演练,而是某种特定仪式的预演。
究竟是什么仪式,通过这个仪式究竟要达成什么目的,还需要等许都、邺城那边的反应来确定,眼下还不必公之于众。但将士们已经要提前演练,以免到时候出了疏漏,为人所笑。
气定神闲站在刘备身后的,依然是赵云。
他昨天才从羌中返回,奔行千里,十分辛苦。与他同行的庞统就直接请了假,说要休息几日,以养元气。而赵云一切照旧,好像根本没有出外这一趟。
至于马孟起的反应和承诺,庞统已经专门禀报过了,无需赵云多说。
这会儿两人立于高台之上,谈的是另一桩事。
“子龙,你说的那些,十分有理。但眼前局势如此,不得不稍稍宽纵,以大局为重。至于我身边的重臣、近臣如有疑虑……”
刘备沉默半晌,继续道:“子龙,你这阵子非常辛苦,且回成都去休息一阵。阿斗近来喜爱剑术,闲暇时,你不妨去传授他几手,就当磨一磨性子。”
赵云心中微微一动,沉稳地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