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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厅里，宋浩信和裴焰侧对着摄像机坐着，谢皎洁站在摄像机后面，目光密切地注视着台上的两人。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采访的尾声，宋浩信问到的问题都在谢皎洁和裴焰的计划之中，暂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据我了解，你的学业非常不错，”宋浩信脸上带着笑，“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进入娱乐圈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谢皎洁的心里并没有觉得怪异。娱乐圈能够让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名利双收，许多人奋斗一辈子都挣不到明星出演一集电视剧的酬劳。
所以，为什么裴焰不选择进入娱乐圈呢？
对于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永远是受到某个前辈的启发，并希望能够给更多的人带去希望。
“我一直都非常向往宝石娱乐。”在上节目之前，谢皎洁特意带着裴焰把头发染成了黑茶色。此时的他低垂着眼眸，看上去温柔而又惹人怜悯，“所以在我习惯了京城的生活之后，我参加了面试，非常幸运地进入了宝石娱乐。”
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谢皎洁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他一直很向往宝石娱乐？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她把裴焰翻红之后，他还是要如此坚定地选择宝石娱乐吗？
她想要从裴焰嘴里听到更多和所谓“向往”有关的消息，可是宋浩信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在他看来，这个话题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挖掘的点。除了谢皎洁之外，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关心这件事。
“从小镇到达京城，这一路一定非常辛苦吧。”宋浩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父母对于你进入娱乐圈这件事怎么看呢？”
演播厅里陷入了一片寂静，裴焰静静地坐着，就好像他完全没有听见宋浩信的所说的话。见宋浩信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谢皎洁心下一慌，拼命给裴焰使眼色。可是对方似乎已经遁入了一种无人的境地，根本没看她一眼。
随着导演的一声“卡”，录制暂停。
谢皎洁立刻冲上舞台，她单腿着地蹲在裴焰的轮椅旁边：“怎么回事？”
她简直不敢相信，裴焰居然错过了如此好的卖惨机会。一旦他提起父母对他殷切的期望，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三年来经历的委屈，谢皎洁相信他们一定会收获颇丰。
裴焰慢悠悠地转动视线看了她一眼：“我不太想说。”
“什么？为什么？”对热度的渴望让谢皎洁无法理解裴焰，“这么好的机会，永远都不会再有下次了。”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入侵了谢皎洁的心。他在看她，却又没有在看她。
演播厅里已经有人开始小声抱怨，谢皎洁环顾四周，每个工作人员投在他们两个身上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灯，让她的窘迫无所遁形。
“明白了吗？”谢皎洁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下话语里的怒气。
裴焰麻木地点了点头，谢皎洁没再多嘴，立刻站起来对着工作人员们鞠躬：“抱歉，我们这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摄像机再次开启，裴焰接上了刚才他没有回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在我八岁的那年，他们死于一场大火。”
叫焰的男人，他的父母死于一场大火。
谢皎洁已经可以想象这段播出之后会收获如何热烈的反响。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台上温顺的少年，看着他脸上的平静，或者说是麻木，谢皎洁突然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她可以选择叫停这场录制，带着裴焰离开这里，可是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之后离开了演播厅。室外的冷风一吹，她的大脑立刻就变得清明。
她想起了自己，如果被逼问自己母亲的人是她，她会怎么做？
不用假设，在面对宋浩信的时候，她已然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局面。她选择了把母亲的死作为自己的筹码，用来换取了对现在的她来说真正有意义的东西。
她快要三十岁了，她当然可以在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正确”的选择。可是二十二岁的裴焰呢？
二十二这个数字出现在心里的时候，香烟的烟灰正好落在谢皎洁的手背上，烫得她猛然松开了手。用尖头高跟鞋将烟头踩灭，谢皎洁又点燃了一支夹在手指间。
在她二十二岁的时候，母亲死了，死得蹊跷。在她从悲痛之中清醒过来，准备寻找证据的时候，一切痕迹都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三个月之后，他的父亲带回了一个比她大半年的女人，他说：“这是你的妹妹，谢婉清。”
手里的烟草已经燃尽，谢皎洁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回了演播厅。录制已经结束了，工作人员们正三三两两地收拾着用具，裴焰坐在台上低垂着头，还是谢皎洁离开时那副样子。
无数人从他的身边经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他所有的活力似乎都在那一个问题之后消失不见。谢皎洁觉得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对一个人如此共情。她开始反思刚才的自己是否做得不太正确。
这个时候，裴焰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谢皎洁对着他扬起了一个微笑，如果她面前有一面镜子，她一定会惊讶于笑容里带着的讨好。
裴焰淡淡地瞥了一眼，又挪开了目光。
回酒店的路上，谢皎洁满心都是怎么样才能让裴焰好受一点。他忍着悲痛保证了他们的事业前行，谢皎洁觉得她于情于理都应该奖励他一点什么。
是的，是奖励，不是赔礼。
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裴焰，他正扭头安静地看着窗外，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采访结束之后，他再也没有和谢皎洁说过任何一句话。
“采访下周五播出，这一周内我不会给你安排任何工作。”谢皎洁试探着开口，却没有得到裴焰的任何回应。
“你……做得很好，你会吸引来一大波粉丝的。”说起事业相关的事，谢皎洁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我已经想好要怎么给你立美强惨的人设了。”
裴焰终于有了反应，他挑起嘴角，发出了一声冷笑。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到了酒店之后，两人也再没有过交谈。
谢皎洁看着裴焰房间的门缓缓关上，她突然想起了她看到的那张拍立得。那上面的玩偶周边她再熟悉不过。在那个她被赶出来的豪宅里，她的房间里堆满了那个动漫人物“月牙”的周边。
月牙出自二十年前的一部探险动漫《月亮冒险队》，月牙是其中的主角，在而是年轻曾经风靡一时。既然当时才两岁的裴焰专门存了一张月牙的照片，她相信他一定会喜欢那些限量款的周边。如果她送一个周边给他作为奖励，她相信裴焰一定会很感动。
再次重申，是奖励，不是赔礼。
七年前她离开那座房子的时候，就只带走了这些周边，它们如今都整整齐齐地堆在谢皎洁的公寓里。
看着裴焰紧闭的房门，谢皎洁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拿起车钥匙离开了酒店。
自从七天前变压器爆炸之后，小区里的住户搬走了大半，但走在乌黑的道路上，谢皎洁还是能够偶尔看到几家窗户里透出温馨的光。楼道里的应急灯光也开着，除了不是很明亮之外没有什么缺点。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走到客厅时，谢皎洁被突如其来的人影吓得呆在原地。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斜斜地靠着沙发，是盛延年。
在这一瞬间，她的大脑里出现了无数念头，这些带着恐惧的念头都在闻到浓烈的酒气时消失殆尽。他又喝醉了，西装皱巴巴地裹着身体，即使这样也还是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气势。
谢皎洁小心地绕过男人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他猛地抓住脚踝。冰冷的触感让谢皎洁心里一咯噔，开始思考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屏住呼吸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男人还是闭着眼睛，似乎他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谢皎洁无意吵醒他，所以蹲下来想要掰开男人的手，在蹲下来的那一刻，她看到茶几的下方，一个手机正亮起屏幕。谢皎洁一惊，立刻伸手把手机从茶几下面掏出来，按下了静音键。
下一秒，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出现在了盛延年的手机上。是盛延年的父亲打来的电话。那边的电话马上就挂断了，手机屏幕上显示这个号码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被人接起。
一条短信弹到了消息界面，谢皎洁无意偷看，却还是把消息的内容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你知道在她的父亲死了之后她继承了多少家产吗？】
谢皎洁看着这条短信出了神，她把目光放到男人的脸上，他紧蹙着眉，在睡梦中也并不安宁。
她还记得在她没出国的时候，盛父就一直张罗着给盛延年找一个老牌富豪，好让他们盛家的暴发户名声变得好听一点。
看来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目标，那个可以让盛家彻底脱胎换骨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