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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门前的过道上，顶灯幽幽地发着白光，来来往往全是形形色色的人。夜里的警局以酒后闹事的人居多，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
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在其中尤其扎眼，身量颀长，长腿交叠，哪怕只是普通地坐着，也有种和他人不同的气质。无论是过往的群众还是警察，都时不时对他投来一丝好奇的视线。
祁炎背抵着墙，帽檐被他压到了最低，完全遮住了眼睛。颧骨被抡了一拳，应该是肿了，缓慢地生出了一种疼痛感。
旁边醉酒闹事的大哥还在吹着牛批：“我他妈可是b市老大，你们谁敢拷我，老子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我当时混……”
面前审讯室的门倏地由内打开，面色严肃的警官板着脸出来，大哥的胡话硬生生掐断。
警官没看祁炎，先是走到了大哥面前，低头睨了他一眼，“混什么？黑白两道通吃？这么厉害？在哪里混的？”
大哥讪笑了一下，酒还没醒，人却醒了大半，醉醺醺地摇头，“没，我醉了，我醉了。警察同志，我醉了。”
说着，还真往外把头一歪，闭眼假寐了。
警官这才转眼看向旁边的人，跟他确认身份，“祁炎？”
被喊到名字的人摘下口罩，露出深邃的眉眼，抬眼跟警察对视了几秒，“嗯”了一声。
拿着报警单的警官惊了一下，原本以为是名字一样，结果没想到真是那个人，这麻烦了。他拧起眉，挥了两下手示意他把口罩戴起来，免得被其他人看到引起骚乱。
“你这个身份，怎么还能在公共场合跟人打架？还被围观群众报警送了进来，这个对你影响也不好啊。”
祁炎单手把口罩的挂绳套在耳朵上，纠正他：“警官，是我让路人报警的。”
他没手机，所以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让路过的阿姨帮忙报了警。如果他有手机，那这通报警电话，一定是他打的。
警官顿了顿，瞥了眼报警记录，还真是，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报警人说是其中年轻的那个人央求她报警的，声称被殴打。
他眉心一跳，瞥了眼祁炎颧骨上的伤，又想了想里头那个男人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有了倾斜，“家里的事情，不要闹的那么难看，那个人毕竟还是你爸。”
这话说完，警官明显感觉眼前戴帽子的男人僵了两秒，缓慢地将原本仰头的表情变成了低头，从心理学上说，这是个逃避的动作。
他的声音极冷：“他不是我爸。”
秦梁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祁炎已经靠着墙睡着了，眉头紧蹙，整个人睡得极不安稳。他没吵他，找警察了解了全部的情况，才过来把他叫醒：“你先走吧，他我来处理。”
祁炎睡眼惺忪，声音沙哑，“好，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秦梁叹了口长气，“这次因为什么？”
祁炎没什么情绪地说：“还能因为什么？”
秦梁沉默了。
圈内都传祁炎是资源咖，背后有个优渥显赫的家境，因此资源才好的不像话。但真相是却祁炎的父亲是个不要命的赌鬼，输红了眼的时候能把儿子媳妇往赌桌上当筹码的那种。
年初祁炎花500万跟祁鸿远签了一份断绝关系的法律声明，还公证过。秦梁以为那就是最后一次了。
没想到这才半年多，又卷土重来了。
“我来处理，律师马上就到。”
秦梁看着他，作为局外人他都看累了，可想而知祁炎现在有多难受，“你回家吧？”
祁炎扯了扯嘴角，“房子，帮我挂牌出售吧。”
“啊？为什么？花那么多心思装修的，才住了几年——”
“我在小区门口遇到的祁鸿远。”祁炎打断他，摁了摁眉心，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太舒服，“这几天我去酒店住。”
祁鸿远也不是一直这么糟糕，至少在他高中之前算得上是一个正常的父亲。
但距离印象中的年月越远，祁炎便越怀疑印象中的祁鸿远是否只是他的一种臆想，可能祁鸿远一直都是这样，那些记忆不过是他自我安慰的幻想。
祁炎跟秦梁没聊几句就出了警局，路边打着双闪的黑色保姆车里坐着他的助理，也是秦梁的表弟许晨。
许晨是个聪明人，做这一行，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他瞥了眼祁炎的表情就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按照秦梁发的微信给祁炎在洲际酒店定了房，又回家给他拿了大概一周的换洗衣物，还有手机钱包类似的随身物品。
祁炎摁了摁手机侧边的电源键，屏幕上闪了两下红光，系统提醒电量不足。
许晨适时递过来一个充电宝，祁炎接过，但电池亏电亏的太久了，过了会儿才慢悠悠地显示出了开机界面。
祁炎径直点进微信，从99+的好友验证里找到了大概晚上8点左右的验证消息，点了通过。
白荔的头像是一个白底的荔枝漫画图案，昵称更是简单，就叫荔枝。
他低头看了两眼，锁了屏。
《质子》的初稿剧本是小说形式的，阅读起来很顺畅，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但越是单纯的把它当成一个故事欣赏，越是容易陷进去，出不来。
白荔本身就是个共情能力很强且泪点低的人，熬夜看完剧本，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床边的抽纸用了一大半，全是擤鼻涕擦眼泪用完的。
她刚收拾完心情准备睡一会儿，枕头边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两下。
白荔看了眼屏幕，是微信的系统通知。
——“祁”给你发送了一条消息。
祁炎吗？
她点进去。
【祁：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白荔视线瞥向屏幕左上角的时间栏，02:11。
距离分开大概过了五个小时，祁炎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
任谁看，都是犹豫是否要添加她啊。
白荔踌躇了片刻，还是礼貌性地发出了个消息：这么晚还没睡吗？早点休息哦～
她自认这话说的中规中矩，有礼貌，又客套，让人挑不出错。不管祁炎回复或者不回复，她都不至于尴尬。
发出消息的三分钟后，手机又震了一下，那边回了消息。
【祁：你也没睡？】
已经倒下的白荔又坐起，捧着手机删删减减地想着怎么回复，才能既显得礼貌，又能尽快结束话题。
她真的很想跟祁炎聊一聊《质子》，但她太困了，又怕随时都会睡着。
况且这个时间点，好像说太多又像是在打扰别人。
对话框里的名字从昵称变成正在输入中，白荔还没想好如何回复，那边就又回了句。
【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