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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灵转移话题道：“你正好去看看那断臂断腿，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
驿丞本来要找人打一副箱子的，见苏和半蹲下来拿着工具检查骨头，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着苏和。
“这，一条胳膊一条腿的骨头，能看出来什么？”
苏和缓缓开口道：“看骨龄，大约是二十七八左右，绝对不超过三十，是男子的手臂。这条手臂应该是右臂，腕骨有累积的磨损伤，常年写字或者算账造成的，另外大臂这一块儿有开裂，应该是旧伤没恢复，阴雨天会疼，估计是摔的。这么脆弱的身体，应该是读书人。”
褚灵不禁瞥向程典，还真是脆弱。
驿丞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验骨还能验的这么清楚？
“再说这腿骨，也是右腿。”苏和说着，手持工具整体地打量了一下腿骨后，断言道：“他右腿有些轻微跛腿，脚骨有磨损，踝骨这里也不对。他的腿型很瘦，所以本人整体偏瘦，另外”
苏和顿了一下，眉头紧皱看向膝盖处。
“他的膝盖骨是碎的，这属于泄愤，所以杀他的人，是仇家。另外砍下他胳膊和腿，应该是报复，这属于报复性杀人。”
褚灵听罢，望着苏和道：“先将尸骨收回箱子里，等去了玉川埋了吧，不能留在驿馆。”
驿丞再次感恩道谢。
苏和站起身来，看着驿丞带人害怕地将尸骨放进箱子里后，转身走向褚灵。
“死在驿馆后面菜地的，不是官员，还能是谁？”苏和问。
褚灵轻轻摇头，低声回答：“只能是官员。”
万三金也过来，压低声音道：“若是官员，定会有人报失踪吧，又或者断了条胳膊断了条腿，但是活下来了？”
褚灵轻叹：“不清楚，但我们遇上了，也就给人埋了吧。”
万三金问：“那，我们晌午就走？”
褚灵摇头，“吃了午膳再走吧，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说罢，回头看了一眼那木箱子后，带着人回去了驿馆。
一早就出门挖菜地，几人也累，便干脆回了房间休息。
褚灵回去了之后，关紧了大门，望向程典拧眉直接道：“你说谎了。”
程典拼命摇头，拼命地辩解道：“我没有说谎，真的没有，我一个穷学子，到底能惹到哪样的仇家啊。”
“可这分明是报复虐杀。”褚灵拧眉道，“你一定得罪了谁，你再细细想想？”
程典死死皱着眉，整个人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着，他死活想不到他一个进京赶考的学子，他到底能惹到谁？
就在这时，程典身体一僵，有些木然地转过来望着褚灵。
褚灵紧张地望着他：“想到了？”
“大人，其实赶考的学子中若面相丑陋或者身体有残缺的，是不能有功名的。所以玉姐给我做的鞋子，都是一只高一只低的。”程典道。
褚灵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种说法。
程典面露羞愧地望着褚灵：“一起赶考的一个学子里，有一个有点跛脚，他的鞋子没问题，只是在里面塞了纸。他看到我鞋子的时候，还善意地提醒了我一下。但是”
“但是什么？”褚灵挑眉问道。
“但是在监考大人搜身的时候，搜出了纸，那纸只是草纸，但是，但是我，我说有纸就不符合规矩，所以，他，他被赶出去了。”程典说罢，深深地垂下了头。
褚灵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们都是穷学子，可能机缘巧合住在一起，你们或许互帮互助过，但是临了那一刻，你选择放弃他，因为少了他，你就多了一分机会。”
程典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面露痛苦道：“我是二甲尾名，然后机缘巧合之下，不知怎的捞了个玉川县令的官职。”
褚灵叹气皱眉道：“还没考试，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胜过你？”
程典羞愧地甚至不敢抬头看褚灵，“我，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觉得少了他这个对手，我说不定能进，结果我真的进了。”
褚灵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在京城可有亲友？”
程典摇了摇头，“他从来不说自己家人。”
褚灵忽地又问：“既然你们同住一处，一开始也是掏心掏肺的，所以你有没有将你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程典点头：“有。”
褚灵撑着下颌：“行了，凶手差不多就是他了，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程典慌张地不知道看哪里好，整个人紧张又纠结地不敢开口。
“说话！”褚灵喝道。
程典一慌，声音微颤道：“他叫徐望山，说是某个小村子的，说那儿很穷，这次出来考试，都是乡亲们给凑得盘缠。我，我当时考完出来就后悔了，所以，所以想去找他道歉，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道歉，但是，但是他上吊自尽了。”
褚灵人一僵，“自尽了？”
程典羞愧地点了点头。
褚灵拧眉打量着程典：“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你就与他有过龃龉是吗？”
程典连忙开口道：“没有了，没有了大人，我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没怎么见着人，来了京城也只遇到了他，我们二人都没钱，所以凑了钱在客栈的柴房那儿住下了。”
“他是当日就上吊自尽了？”褚灵问。
程典沉重地一点头，“客栈老板说的，说是没人收尸，所以扔到了乱葬岗，而我，我因为中了进士，客栈老板请我多住些日子，还不收钱。”
“你去乱葬岗寻过吗？”褚灵双眸微冷地问。
程典摇头：“我害怕，没有敢去。我不敢面对他，即使他已经死去。”
“程典啊。”褚灵叹了一口气，“昨日种下的因，今日成了你的果啊。”这是因果报应啊。
程典痛苦地看着褚灵：“是我的错，是我的一时歪念，可是褚大人，我想最后见见我的老母亲，见见我的玉姐。”
褚灵看着他，终究还是心软了：“我到时候去了玉川打听一下吧，若是打听不到，便只好将你葬在那里，你也该入轮回了。”
程典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