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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路在脚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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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向林拼尽全力,一路向前狂奔,直到他精疲力尽,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了脚步,他抹去满头汗水,环顾四周,只见夜色茫茫,远方苍山如黛,蜿蜒起伏;身边河水滔滔,呜咽奔腾,他弄不清身在何方,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怖感袭上了心头。

此刻,满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他看到四野茫茫,荒无人烟,连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只好迈开灌铅一样酸困的双腿,抓住路边的一棵小树,攀上了路边的一个堰堤,钻进堰堤上的一片密林之中,暂避风雨。

暴雨如奔腾的战马呼啸着,扑天盖地席卷而来,冰冷的雨滴如皮鞭一般抽打着他疲惫的身躯,雨水瞬间浇透了他单薄的衣服,寒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顶,流过他的脸颊,淌过他的脖颈,钻进他的胸膛和脊梁,一直流到他的脚下……

无数只蚂蚁和小虫,顺着他的裤管不停地向上爬着,他试图抓住腿上的蚂蚁,但这些小生灵一边咬噬着他的大腿,一边加速向他的裤裆爬去,他极度烦躁地不停抓挠着身体,但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徒劳无功,他彻底绝望了,任凭雨水浇流,听任蚂蚁叮咬……

钻心的寒冷使他蜷缩一团,瑟瑟发抖,他多想钻进一间茅草屋,披上一件土布衣,烤上一堆篝火,温暖他内外冰冷的躯体……

挖心的饥饿使他眼冒金星,浑身瘫软,他多想喝上一碗“三合汤”,吃上一囗“网油砂”,不,哪怕吃一碗“酸浆面”也行啊……

饥寒交迫的熊向林,坐在狂风肆虐、暴雨如注的密林中,孤独、惊悸、恐慌、悲伤、忧愁、怨恨一齐袭向他的心头,他满心的委屈和酸楚,像奔腾咆哮的巨浪,激荡翻卷,泪水饱含着满腹的苦楚,夺眶而出……

他哀叹自己命运多舛,本以为在荒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家温饱无忧,老婆孩子热炕头,平淡度过一生,谁料想,两个年仅十多岁的娇儿,先后遭恶鬼毒害,双双殒命,为保全性命,不得已,卖掉家产,远赴湖北,投靠表哥熊向坤……

由于官迷心窍,走上贼船,花掉了五千多大洋,买了个官做,岂料仅仅红火了三个月,由于自己放荡不羁,招致自己的太太便得了不治之症,一命呜呼……

更令他不曾想到的是,由于冤杀了革命党人萧红秋,更是招致了灭顶之灾,不但官做不成了,而且成了官兵到处追杀的“通缉犯”!

为求取钱财,自己省吃俭用,多方积攒,到头来,落得个两手空空,身无分文;

为求得官职,自己一掷千金,殚精竭虑,到头来,落得个恶运缠身,亡命天涯;

为求取荣华,自己打通关节,虚拟身份,到头来,落得个贻笑大方,万人痛骂;

为荣耀家庭,自己粉饰打扮,攀高结贵,到头来,落得个家破人亡,孤苦伶仃;

唉,我熊向林为何如此命苦?苍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大地为何对我如此残酷?

什么金银财宝!什么荣华富贵!

全都是梦幻泡影,过眼云烟!

熊向林越想越悲伤,越想越痛心,他先是默默流泪,继而是哽噎悲泣,最后,竟在这暴风雨中,密林荒野,嚎啕大哭起来,那雨水伴着泪水,汩汩流淌,仿佛天地也随着他大放悲声……

熊向林不知哭了多久,他感觉此生的眼泪都要哭干了……

暴雨渐渐稀疏起来,树叶上滚落的雨滴,时断时续地打落在他的身上,一串串泪水滑进他的嘴角,那苦涩的滋味,正如他此刻的心境,悲凉又凄清……

雨终于停了,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在他湿漉漉的身上,他缩成一团,两只手无助地抱着双肩,坐在满是泥浆的草丛中。

透过树林,他看见堰堤下边,是一条宽阔的大道,蜿蜒曲折地通往远方,大道的下边,是一条奔腾咆哮的河流,一夜的暴雨,使河水猛涨,浑浊的激流,裹挟着杂草树枝,势不可挡地滚滚向前……

他看着令人惊骇的激流,想想走投无路的自己,终于横下一条心,此生就在这滚滚洪流之中了结吧,这也是自己无奈的结局,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孩子们、我的太太,我熊向林去看望你们来啦……

想到这里,熊向林毅然决然地从草丛中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堰堤边上,抓住一棵小树,纵身跳到了大路上。

由于路面湿滑,他一个趔趄,摔倒在泥地上,他双手撑住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万念俱灰地走向滔滔激流……

“这位善信,生命可贵,切不可自寻短见!”只听一声高喝,一位年轻道士打扮的人,从熊向林身后飞奔而来,伸开双臂,挡住熊向林的去路。

熊向林抬眼望去,只见两位道士,一老一少,站立路边,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自己。

那位老道,银发盘髻,须髯飘飘,双目炯炯有神,脸颊白中泛红,身穿灰色道袍,身背三尺青龙剑,手拿一柄白拂尘,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仙风气韵。

那位年轻道士,黑发盘髻,面色红润,鼻直口方,穿着青色道袍,身背两柄油纸伞,神色凛然,不怒自威。

熊向林哀叹一声,说道:“我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万念俱灰,你们不要拦我,让我一死了之。”说完,又低头向河流走去。

年轻道士抓住熊向林的衣襟,顺手一拉,熊向林感觉有千钧之力,无法挣脱。

老道走上前来,说道:“我观善信气色,昨日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现已转危为安,为何说走投无路了呢?”

熊向林悲痛欲绝地说:“我妻儿都死光了,房子也被烧了,现在是身无分文,官兵还到处抓我,我难道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老道淡然一笑,说道:“过往之事不可追,未来之路在脚下,你的劫难已经度过,从此之后,便可一路坦途,切不可自寻短见。我观善信,祖上曾得了一笔不义之财,传之后世,致使你们家族人丁不旺,无端丧命者,代代相传。到你这辈,你卖掉祖业,远赴鄂省,本想求得一官半职,又因你的表亲连累,致使财官两空,太太丧命,是也不是?”

熊向林听着老道神仙般的精准判断,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他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道哈哈大笑着说:“人生在世,命运天定,五官气色,一览无余,瞒不得人的。”

熊向林心中一惊,知道遇见了世外高人,便谦恭地问道:“敢问老道,我今后路在何方?”

老道指指脚下的路,说道:“路在脚下!”

熊向林大惑不解地问:“此路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