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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卉姐。”陈月红局促地站在门外，粗糙的手指扯了扯衣摆。
“是月红啊，有事么。”陈嘉卉愣了一下，陈月红是二叔家最没有存在感的人，两人也没怎么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个时候找来有什么事儿。
“我，我想来帮你做馒头。”陈月红脸颊通红，气沉丹田鼓足勇气脱口而出。
虽然嘉卉姐的手受伤了，但是以嘉卉姐在大队的人缘，只要她开口，多的是人愿意来帮她做馒头。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试一下。
嘉卉姐长得好看，人也大方开朗，以前她总是被姐姐耳提面命不能往嘉卉姐跟前凑，现在姐姐结婚了管不到她，她想遵从本心。
“欢迎，欢迎，快进来。”陈嘉卉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
“谢谢嘉卉姐。”陈月红如释重负地笑了。
这一笑起来看着倒有些陈家人的模样，眉清目秀的，以往她都是低着头，让人容易忽视。二叔家除了陈月红，其他孩子都长得像刘菊花，像足了刘家人。
“看你说的，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南方十一月的天湿冷湿冷的，虽然不像北方会下雪，却冷得刺骨。
“来了，刚好面发好了，过来一起做。”李芳看到陈月红进来，朝她招招手。她刚才就听到两个侄女的声音，也是有些惊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侄女，居然会想到来帮忙。
花婶子也对陈月红友善的笑了笑，她打量了一下陈月红，日常见到陈月红不是在捡柴就是在割草、挖野菜、洗衣服，从来没见她歇过，每次见她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
没想到这个陈月红倒是模样不错，就是面黄肌瘦的，两颊上一点肉都没有还往里凹，看就知道是遭受家里苛待的。
“大伯母好，花婶子好。”陈月红小声地跟两位长辈打招呼，洗干净手，挽起衣袖开始利落地干活。
陈月红的手是真的巧，她利落地将长面团切成大小一致的面剂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揉成一个圆乎乎的形状，一个微黄的馒头就做好了。
李芳看着陈月红的动作微微点点头，是个巧手的，在乡下勤奋和手巧也是一条出路。
做好的馒头上锅蒸十五分钟就能出锅，把三个直径60公分的大簸箕装得满满的。
“现在我们做上梁馒头，你觉得多大合适？”花婶子问陈嘉卉。
“我家是第一次上梁，不知道咱们大队的习俗怎么样？”
陈嘉卉回五红大队六年了，期间不是没人盖房子，但是人家上梁只准备了自家地里产的东西，所以这个问题真把她难倒了。
“倒也没有特定的习俗一定要做多大，都是看着东家来。”
“馒头的大小跟着东家的生活条件或者是主意来。”花婶子想了一下，她打小就在这一带生活，见过的上梁次数也多，地主的、富户的、平民的、贫民的应有尽有。
陈嘉卉想到了买来的小饼干有了主意，一拍手说：“那我们就做两指大小的小馒头吧，这样数量多一些，大家都能吃到。”
“这个好，大家都能抢到，也能图个好兆头。”李芳爽朗一笑，心里再次赞叹侄女想得就是周到。
几人开始用余下的面做上梁小馒头，这个比大馒头好做多了，切成小芥子，在手掌下画个圆就成了。
等小馒头蒸好午饭时间也到了，家里也没做饭，陈嘉卉干脆只会弟弟把大馒头装了一盆端上桌。
“来来来，辛苦大家了，都吃些馒头垫垫肚子。”
“这可使不得，留着明天吧，可别把明天的量给吃了。”三人摇头，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只是花费了点时间。
“这可不行，我们家可不兴只许人家干活，不给人家吃饭的道理，还是你们嫌弃没有米饭和肉菜？”陈嘉卉依次拿起大馒头挨个放到她们手上。
上梁的小馒头今天是不能动的，但是大馒头可没有这个说法。看到大伯母她们来帮忙，阿公特地多预了两碗面粉，馒头够够的。
“那行，我们就厚着脸皮在这里混吃了。”花婶子和李芳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陈月红本来不知所措地拿着馒头，看到大伯母和花婶子说在这里吃之后才珍重地把馒头放进嘴巴。
原来这就是馒头的味道，软糯香甜,还跟天边的云一样松软，陈月红舍不得大口吞咽，她细细地品尝着。这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吃到馒头，也是第一次吃到纯面馒头。
往常她总是做得最多，吃得最少的那个。红薯稀饭轮到她就只剩一层稀水，连红薯都捞不到两块，更别说米饭了，只能就着野菜混个水饱。
“呀，竟然还放了糖！”李芳咬了一口惊呼。
趁大伯母不注意，往揉面的温水里加了三两白糖的陈嘉卉深藏功与名。
林知南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嘉卉一眼，能想到在馒头里放糖的只有她了，这是个会吃的。
“真好吃，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吃到甜滋滋的馒头。”自从乱起来之后，大家的日子反而变得拮据，有点家底的都开始装穷了，一个比一个吃得差，就怕一不小心被扣上帽子，后来凭票买东西之后，真的是想吃个馒头都买不到面粉。
陈月红怔了一下，其实她很幸运，第一次吃到馒头就是纯面馒头，而且还是加了糖的纯面馒头，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呢。
陈月红觉得这个馒头的味道能令她回味一辈子！后来生活好了，陈月红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过上富裕的生活，吃遍山珍海味。但在她的心里，今天这个加了白糖的玉米面馒头才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没有之一。
“哟，大小姐回来了，上赶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也不见得别人会稀罕。”刘菊花看着两手空空的小女儿嘲讽道，“这么有力气去帮人干活，看来你是不饿的，刚好可以省下一顿饭。”
她早就打定主意今天过去占便宜的，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李芳的声音，只能作罢。刘菊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堂嫂，年轻的时候她是真被堂嫂拿着洗衣棒在村里追了一圈锤了一路。
“大伯母和花婶子给三叔公家送上梁礼了。”陈月红趁着刘菊花没反应过来，赶紧跑回房间。
“嘿，反了你个赔钱货，竟然敢编排起我来了。”刘菊花看着紧关着的门，胸口起伏不定。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魅力，才过去一次，竟然让一直逆来顺受的丫头片子敢指责她。
屋里陈月红听着刘菊花的谩骂，她用手捂住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感受着来自胃部的饱腹感，吃吃地笑了。
“她竟然敢反驳阿娘了，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好，看来学会拒绝并不是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