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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勾践、越王后、范蠡入吴为奴,转瞬已有三年时间。三年的最初一段时间,勾践接受不了从君王沦为奴隶的巨大落差,后来,经过范蠡的引导,心态逐渐转向平静,进而达到忘我的境界。
三年时间里,勾践君臣为奴为仆,白天,铡草、炒料、喂马、遛马、挑马粪、洒扫马厩、擦洗马车;晚上,被囚禁在阴暗潮湿的石室之中。每当吴王夫差要在姑苏城巡游的时候,勾践就得给夫差牵马坠镫,而越王后每月要被召进王宫一次,至于到王宫到底干了些什么,勾践从来不过问,伯嚭也不挑明。
范蠡仍然是做奴才的奴才,除了日复一日地做着相同的割草、炒料、喂马、遛马、挑马粪、洒扫马厩、擦洗马车外,还要侍候勾践夫妇的起居,空下来之后,便是引导勾践修身养性、净心寡欲,杀死心中原来的那个我,以达到忘我的境界。
三年里,夫差经常派人暗中观察,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勾践君臣竭力做事,一日三餐都要唱颂吴王的恩泽,白天听不到抱怨之声,晚上听不到长吁短叹的哀怨之声。
夫差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这一天,他带着伯嚭又来到文台,居高临下,见勾践君臣仍然是铡草、喂马、挑马粪、洒扫马厩,忙得不亦乐乎,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回身问道:“太宰,勾践来吴为奴,有多长时间了?”
“回大王,已经有三年了!”
“啊,好快呀!转眼之间,已经三年了。”
“是啊,三年吴越事,弹指一挥间啦!大王,当初吴、越言和,以三年为限。”伯嚭说罢,伸出了三个指头。
“是吗?”
“是啊!”伯嚭说,“大王亲口所言,以三年为期。”“寡人讲过吗?”
“不但说过,盟约上也是这样写的。”
“寡人不会让天下人说我言而无信。”
“是啊!”伯嚭接话说,“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再说勾践,已经彻底臣服了。”
“传令太使,择吉日,赦勾践归越!”
“大王仁德,可达上天,勾践定会加倍报答,大王也可以一心一意地北进中原,完成霸业。”
“太宰最知寡人之心啦!”夫差哈哈大笑。
“大王英明!”伯嚭献媚地说,“臣终日聆听大王的教诲,还能不理解大王的意图吗?”
“大王!”范蠡推开门,走进勾践的石屋,递上一片竹简说:“你看!”
勾践接过竹简,立即念出声来:“赦免已定,即日回国!”
越王后激动地说:“总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勾践把竹简递给范蠡。
“大王……”
越王后问道:“上大夫,有何看法?不妨言明,好让大王从容处之。”
“大王!”范蠡说,“伯嚭报信,是喜,也是忧。”“此话怎讲?”
“喜的是总算是熬出头了,忧的是夫差生性多疑,事情还存在很大变数;加之,伍子胥一定会从中作梗,是否真能如愿,还不得而知。”
“那该怎么办?”勾践着急地问。
“这件事我们左右不了,大王唯一要做的,就是像以前那样,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只要没有离开吴国,就没有安全可言。大王和王后,千万不要喜形于色。”
“三年了!”勾践感叹地说,“苍天也该开眼了!”
“三年疾苦,也是三年锤炼呀!”
“是呀!”王后附和说,“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能有工夫,每天听上大夫讲述治国安邦的道理呢?”
“王后过奖了。”范蠡谦恭地说,“这也是上天之意,让臣下能陪伴大王。大王、王后为了越国,忍辱负重,才有了今天。越国有英明的大王、贤淑的王后,复国强盛,一定指日可待。”
勾践问道:“上大夫又在鼓励和鞭策呀?”
“上大夫的苦心,是不会白费的。”王后看着范蠡说。
范蠡一揖着地:“臣代表越国臣民,祝大王万寿无疆!”
勾践脸上现出了笑容,这是三年来最灿烂的笑容。
“不能喜形于色!”王后及时提醒说。
“启禀大王!”伯嚭出班奏道,“是否传令太使,择吉日赦勾践归越?”
“你慌什么呀?”
“启禀大王,不是臣慌,臣是为大王着想。”伯嚭说道,“君无戏言,臣是担心大王落人口实啊!”
“好吧!”夫差吩咐道,“你就去办这件事。”
“大王!大王!”伍子胥立即出班奏道,“勾践放不得。当年,夏桀囚禁商汤而不杀,殷纣拘禁文王而不诛,并都纵而归之,因之而埋下隐患,天道反转,由祸转福,夏桀为商汤所诛,殷纣王为周文王所灭。”
夫差大怒,质问道:“夏桀、殷纣是残暴无道的昏君,你拿他们来比寡人,是说寡人也是残暴无道昏君,吴国要重蹈夏、殷两朝覆辙吗?”
“不是呀!大王!”伍子胥以额磕地说,“臣是说,大王把勾践囚而不诛,恐有夏桀、商纣之患啊!”
“大胆!”夫差大喝。
“老臣不敢,只是勾践为人狡诈,范蠡、文种又是多谋之士,勾践一旦归越,犹如猛虎归山、蛟龙入海哟!”“勾践有如此本事吗?”
“大王息怒,容臣细禀。”伍子胥直起腰说,“勾践鹰鼻鼠眼,从相学上讲,是阴险狡诈之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寡人还以为你抓住勾践什么图谋不轨的把柄了呢!原来还是那几句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话。”
“老臣受先王之托,不敢忘先王之仇啊!”
伯嚭站在旁边,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夫差冷冷地说:“勾践是只老鼠,不是一只老虎;寡人是吴王,不是夏桀,不是殷纣王。况且,勾践绝不是商汤,他既无商汤之才,也无商汤之德。再说,寡人也不是夏桀、殷纣那样残酷暴虐之君。”
“老臣只是列举前例,让大王引以为戒。”
“近日流言蜚语甚多,有人说相国以报先王之仇为名,欲废寡人而代之,不知相国对此传言,有何见教?”
“老臣对大王之心,苍天可鉴。”伍子胥再次以额磕地,咚咚有声。
“伍相国忠于大王,苍天可鉴!”伯嚭话锋一转说,“可开口夏桀,闭口殷纣,难道不知道大王英明果断,对吴、越臣民以慈爱为本吗?把勾践比作德才兼备的商汤、文王,而把大王比作残暴不仁的夏桀、殷纣,到底居心何在?”
“呸!”伍子胥狠狠地啐了一口。夫差虽然很恼火,但头脑也没有发热,冲着伍子胥说:“寡人不相信流言蜚语,才说给你听,相国有功于吴国,寡人心里也知道。再说,吴国强盛,问鼎中原,首先要以信义为本,当初,吴、越结盟,言明勾践入吴为奴三年。赦免勾践,寡人心意已决。小国小君能有什么作为?伍相国不必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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