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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哇！”山边突然传来一声小男孩的嚎啕大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少女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惊得山谷树林中的鸟儿四散奔逃。
程平安哼着小曲儿，刚好打山边的小路经过，少女的尖叫声格外刺耳，吓得他打了个激灵，赶忙向着尖叫声的方向跑去。
一名六七岁的男童，紧紧闭着一只眼睛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鼻涕泪水糊了满脸都是，右手的袖子一边擦拭着眼睛，左手则指着自己露出的小腿处，脑袋却仰得高高的不敢观瞧。
在男童的身前站着一位少女，此刻也是慌了手脚，一边尖叫一边用一根小拇指粗细的枯枝想要赶开死死咬住男童小腿的东西。
好家伙！一条黄褐色相间足有近三米的斑斓大蛇死死的咬在小男孩裸露的小腿上，任凭那位少女如何挑弄，大蛇却纹丝不动。
程平安拍了拍胸脯，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条外表唬人的菜花蛇，若是其他的说不定他此刻也要如同那位少女一般慌了手脚。
程平安疾步快走，蹲到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近前，左手伸向蛇颈用力一握，大蛇吃痛，立刻松开了咬住小男孩的利齿，右手拽住蛇尾狠狠朝着旁边裸露的一小截山石摔打过去，直到大蛇被摔了个血肉模糊才肯罢手。
少女见蛇已经被程平安取下，惊慌失措的心神也安定了许多，上前一把抱住小男孩两人一起痛哭起来。
程平安的脑子被这姐弟二人的哭声搅的一团糟，“喂！别哭了，你们看蛇都已经死了。”说完便丢在了地上，这一扔姐弟二人抱得更紧了，哭声也更大了，小男孩死死向后别过头去不敢看地上的死蛇一眼。
“阿姐，你快救救小六子，小六子要死了，小六子还不想死。”小男孩一边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小腿，一边用带着哭腔的稚嫩嗓音苦苦哀求抱着自己痛哭的姐姐。
程平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咬牙从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裳撕下一条，给小男孩流血的小腿包扎起来，“没毒的，不碍事，回去之后弄上一些草木灰敷上保准能够活蹦乱跳。”
程平安可不懂什么高深的医术，至于草木灰止血消炎这只是常识。
“真的……我弟弟不会有事？”听到程平安的话，少女终于止住了哭泣，瞪着大眼睛紧紧盯着程平安问道。
“没事，但是受了惊吓又流了那么多血，还是早点回去重新包扎一下为好。”沉吟片刻，“最好喝上一些鸡汤补一补。”
小男孩一听到鸡汤也立刻停止了哭声，抿了抿嘴唇，还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程平安此刻眼神被扔在地上的破布袋外洒落的几朵枞树菌所吸引，丝毫没注意到少女正轻捏衣角，满面愁容。
“你们住的远吗？”程平安问道。
“不远，山下小路往前走一些，拐个弯就到了。”少女捡起地上洒落的枞树菌装回破布袋子又将袋子递给程平安道:“今天若不是公子，三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些野蘑菇虽然值不了几枚铜钱，却是我姐弟二人辛苦一天所采下的，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这姐弟二人一身衣着与街边乞丐也别无二致，只不过清洗的更干净一些罢了，这样穷困之人的东西，程平安怎么敢白拿，不过姑且先接过看看再说。
程平安找了长茅草，从蛇脖颈穿过系好，递给少女，“拿着吧！这可是个好东西，足有四五斤肉了，怎么着也不能白被咬。”
少女吓的连连摆手，直往后退，小男孩这会儿却胆大了许多，他先前害怕是因为这东西死死咬着他的腿不松口，腿上通红的血直往外冒，才吓得他闭紧了眼睛不敢去看，如今确信蛇已经死透了，他自然不怕了，跛着一条腿一下一下蹦到程平安近前伸手接过用茅草系住的大蛇。
扬起小手，欢呼雀跃，“阿姐快回家，回家给小六子做肉吃。”
程平安看到小家伙那副高兴模样，哭笑不得，“我说，你先把你的鼻涕泡给擦了！”
少女原本一脸为难，听到程平安的话也忍不住掩面一笑。
“前面带路吧。”程平安俯下身子，拉着小男孩的手让其趴到自己背上，转头对着少女说道。
少女会意，连忙走到前面带路。
“你们上山就为了采这些蘑菇？”
少女回过头来盈盈一笑，弯弯的月牙眼不算很美却很舒心，“是的，采蘑菇，卖了钱，换粮食。”
换粮食？程平安小声嘀咕，“你们家大人呢？”
原本一蹦一跳，时不时摘下一朵小花放在鼻间轻嗅走在前面带路少女，脚步突然放缓，高高挥舞的手臂也一下子耷拉下来。
不用问了，程平安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爹娘都没了，大水把房子冲塌了，病死好多人……我我只找到了小六子。”少女的声音有一些哽咽。
程平安只觉胸口一阵绞痛，这该死的天灾！在后世这么大的孩子，哪个不是父母的掌中宝心头肉，看着那副瘦弱不堪的身躯和那略带菜色的脸颊，程平安苦笑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到啦，到啦。”被程平安背在背上的小家伙很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想要下来。
一间简陋至极的低矮小茅屋前，两人停住了脚步，程平安蹲下身子放下了背上背的小家伙，盯着眼前小茅屋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与其说是家倒不如“圈”来的更贴切一些，三四平米的小屋子用一块半截破木板挡住门口，墙边的竹竿上晾晒着几件如少年男女身上所穿如出一辙的破烂衣裳，再往前看，几块被烟熏的漆黑的石头上面架着一个缺了一角的瓦罐缸子。
小屋子没有窗户，光线却很好。屋里铺了一层干草，除了墙角堆着四五个破碗和一个烂米缸也就再没有其他家当了。
程平安把小六子抱到草席之上，又让少女准备了草木灰和清水，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开口道：“小六子，想吃鸡不？”
“想”然后又扬起小脑袋瓜子想了半天，“小六子做梦都想鸡吃，可是家里没有，三宝他娘前天烧了只鸡味道可香了，小六子也想吃，可阿姐不让。”少女一听小六子的话急忙背过身轻声啜泣。
沉吟许久，程平安长叹一口气。
“走！去哥哥家，哥哥给你买鸡吃。”说完又把小六子驮到背上，径自走了出去，留下还杵在原地纠结犹豫的少女，眼见少年把弟弟背的越走越远，她一咬牙赶忙快步追了出去。
程平安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管这档子事，像姐弟俩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并不新鲜，甚至可以说还算幸运，至少命保住了，还有更多不够幸运的因为天灾人祸弄丢了性命。
姐弟俩住在村东而程平安和小老头的家则在村西，相隔不算太远，没过多久程平安背着小六子隔着大老远就看到了自家屋子，屋门前的空地之上小老头领着七八名庄稼汉子正在地上敲敲打打。
转过头来，少女还紧跟在后，看到程平安投过来的目光，连忙把头低下有一些胆怯和羞涩。
程老爹和那些汉子自然也看到了正在往回赶的程平安三人，其中就有认识这姐弟二人的。
“我说这不是住村东头的那对逃荒的姐弟吗？这孩子怎么把她们姐俩给带回来了？”一名30岁左右的青年壮汉对众人问道。
“可不就就是那对姐弟嘛！年前都都快要冻死了，我看着可怜还给送了小半袋粮食。”站在壮汉对面的一名说话有些口吃的中年人接过话茬。
程老爹也是一头雾水，“老哥几个，别光顾着看了，手底下的活帮忙加把紧啊。”说罢，快步跑到前头，把这会儿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程平安背上孩子接下来。
“平安，这是怎么回事啊？”小老头上下打量着姐弟俩向程平安问道。
“爹，我看她们太难了，不帮一把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就自作主张把她们带回来了。”说完又带姐弟俩着来到房屋中，“您看您，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当初都能收留我，您不会眼看她们不管吧。”
少女此时站在墙角低着头，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小男孩则胆大多了，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充满了好奇。
小老头眉头紧皱思忖片刻，长叹一口气，“你看着办吧，你要是觉得你能养的起她姐弟二人，那就留下吧。”
“爹，你去看看谁家有鸡咱买上一只吧。”
小老头点了点头，“嗯，王婶子家好像养了几只鸡我去问问看。”说罢，背着双手晃悠悠走出门去。
捡了几件自己的换洗衣服拿到外屋，程平安对着少女嘱咐道：“你们睡里屋，我和老头睡外屋，等下我先烧桶热水你们好好洗一洗，身上的破烂衣服都扔了，暂且先穿我的，等明儿去集市成衣铺子买上买上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