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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没有外音的干扰，少女声音里陡然掺杂的鲜明情绪就变得更加明显。
贺知屿听得皱眉，他自然能够听出她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是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贺知屿说这话并没有责备的意思，语气也很轻，至少比之前任何一次在直播间里面对那些情感连线时的语气要温和上许多。
贺知屿当然也知道，所有的中国式教育里，父母在面对子女的婚姻时，大多会采取各种各样，甚至是花样百出的方式，促成自己女儿或者儿子和相亲对象的相遇。这在所有的家庭里，几乎都是很普遍的事情。
着急是真的，但是你要说逼迫，真的会有父母，能真的逼迫自己的子女吗？
在这一点上，贺知屿其实一直都是不怎么认同的。是的，父母固然会让你去相亲，但其实事情如何发展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自己的手上的。
父母和子女终究都是独立的个体，而如何选择，最后说的算的，还是只有你自己。
所以，这大概是一个因为被逼着相亲而闹起脾气的小姑娘？
此时若是在直播间的话，自己大约已经在指出这姑娘的问题了。但现在，不知是因为这短短几分钟里自己已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那点哭腔，贺知屿突然就有点不想说了。
他莫名有些心软。
其实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其实他私底下是一个相对温和的人，现在，这一份温和让他顾虑到小姑娘的情绪。
贺知屿避开了父母关系这一类的话题，转而问了她一句。
“那你，抛开本身是相亲的这个因素，单纯以你的眼光去看那个男生，你觉得，那个男生给你的感觉怎么样？”
隔着电话线，贺知屿几乎是立刻感觉出来，端言突然安静了下来，情绪比起刚才要收敛了许多。所以，在这一整个事件之中，包括和相亲对象的这段关系，其实是和父母关系的紧绷造成更大的影响的。
而相对的，对这个男生的态度
贺知屿思索了一下，确定电话对面的人情绪比刚才已经稳定了许多之后，开口把话题接了下去。
“你没有立即说你讨厌他，所以，你对他其实是有一定程度的好感的，是吗？”
对面还是一阵沉默，好在，贺知屿的耐心很好，并没有催促。他想，这小姑娘应该是从来没有人跟她点破这个事情，所以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等待的空隙，贺知屿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有点溃疡，之前直播的时候不影响说话就没注意，这会儿热水喝下去，直接被烫了一下，虽然没有出声，但他的眉心比方才皱地更深了一些。
“老师，你怎么了？”
他没有出声，对面的小姑娘却敏感地发现了什么，出声问了他一句。
这一声，连贺知屿都有些诧异。难不成自己刚才是出了声的？只是自己还戴着耳麦，所以被隔音了？
“没事，之前有点溃疡，刚喝水被烫了一下。”
“好的，我会考虑一下的，老师你要注意身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贺知屿纵觉得，再开口时小姑娘的情绪虽然已经缓和过来了，但声音却比方才还要轻上许多。
平时日富欧式一通电话到此处，他基本上是准备打声招呼结束通话了。毕竟,虽然做的是情感电台，但很多问题，都只能是解一时之惑。可后续的问题，能面对的，只有亲历者本身。
有句话叫治标不治本，贺知屿有时候觉得，所谓情感电台的本质其实就是这样，这只是一个暂时性的抒发情绪的窗口，但其余更里层的东西，还是要依靠自己才行。
所以从一开始，他说的就一直是解答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
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多问题，他也是没办法解决的。对于没办法从内里解决的事情，就不要轻易许诺人家。
所以，他一直都是点到即止，绝不多话。
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在挂断电话之前，贺知屿莫名想多说一句话，一句，即使后来在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依旧还是很后悔的话。
只是和当时的他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端言一样，当时的他也不知道，这句话等于是在端言的心上又扎了一刀。
即使因为那通电话，小姑娘心里对他的印象已经大好，但因为这一句话，却又显得他和大多数人都一样，跟大多数站在她对立面的人，都一样。
也是，当时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你和你父母经历了什么样的不愉快，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怎样，他们终究都是你的父母。”
这一句之后，贺知屿再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可中间大约有十秒钟的停滞，再然后，电话就被掐断了。
是他无意当中说了什么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但是小姑娘心情不好了？
隔天，贺知屿从桌上拿了早饭咬了一口，一直到顾云锡来告诉他，端言过来了，他才惊觉，自己居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顾云锡的声音喊醒了他，现在是在白天，他不能被影响了工作状态。虽然现在他也只有一个病人，但不管处境如何，面对病人的时候，贺知屿是不允许自己出神的。
是以，等端言过来的时候，贺知屿已经恢复如常，什么问题都被他暂且放在一边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霜降都已经过去了，今天居然出了大太阳。居然还是比较刺眼的那一种。端言一进来，贺知屿就看得出来，她有一点躲着阳光，坐下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缩了下来。
贺知屿见状去把窗帘拉拢，他注意到，几乎是光一遮住，端言的身体就舒展了一些，她抬起头，几乎可以算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贺知屿无端想起很久之前郁承乾塞给他养的那只小仓鼠，刚到他家里时的状态就跟端言此刻露出的表情如出一辙。
看得他心理没来由地就是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