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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言只是拽住了他白大褂的一角，没有说话，甚至连视线都是飘忽不定的。但她用了很大的力，贺知屿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了她的手。
的确是很用力，贺知屿的视线偏过去，他注意到，因为用力的缘故，端言拽住他衣角的手，隐隐有些泛青。
虽然没有说话，但光是从这个动作中，他就感受到了浓烈的拒绝意味。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开门。虽然因为距离的拉近，他已经从门外之人熟悉的音调中听出了对方是谁。但听出来是一回事，开门是另外一回事。就算只是出于医生的职责，他也不会将自己手底下的病人平白无故交给别人，尤其是这个人的情绪明显还是不对的时候。
端言患有抑郁，并且现在，尤其是近期这段时间，她的心理师极不稳定的。而这位态度毫不遮掩恶劣的母亲，对于端言来说，很可能是一个刺激源。他尚且还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病人能够避开刺激。
好在，他的办公室在离职之后一直都是紧锁的状态，平时一般不会有人来的。贺知屿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的人组织端母过来的声音。端母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端言，虽然愤怒，但那愤怒很明显更多的是冲着端言去的，因此还没有到完全丧失理智的地步。
脚步声渐远的同时，贺知屿明显感觉身旁的小丫头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刚才一瞬间紧绷的眉眼也松懈了下来。
再次坐在桌前的时候，贺知屿将刚泡好的奶茶放在了端言的面前。贺知屿当然是不爱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的，但隔壁顾云锡的咨询室里有两个学习的小姑娘，年轻人嘛，都喜欢喝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就连顾云锡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也会泡上一杯。
他这里的应该是上次顾云锡在他这里溜达的时候，顺手放在他这里的。
安静的，光线并不明亮的氛围，掌心里刚泡好的奶茶还在徐徐地冒着烟雾，温热的温度一直从端言的掌心蔓延到心底。
端言小幅度地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并不明显，但其实对面的贺知屿从刚才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自然没有错过她下意识放松的动作。
“所以，你是跑出来的？”
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贺知屿观察了一下端言的神色之后，突然开口道。
这次端言并没有被吓到，但依旧没有说话，但好歹，她抬头看了一眼贺知屿的方向，神色有片刻的停顿，像是在思索他抛出的问题。然后约莫过了两三秒钟，贺知屿看到小丫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是跑出来的，她出门前甚至有和余颜说过。但这会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认知又会变成了这样，认为她是在“逃跑”。
但其实，她都已经习惯，甚至更多的是一种麻木。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几乎每隔一段相对长，但其实也不算太长的时间里，余颜这个女人的认知就会变成这样。
她不明白缘由，但她对这种现象已经习惯。
所以，面对贺知屿的疑问，她再次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去看贺知屿的眼睛，神色间似乎有片刻的迟疑。
还没等贺知屿意识到她眼中的迟疑是因为什么，端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从座位上起身，她的视线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目光停在贺知屿桌案上的一张白纸。
那应该是不久之前，贺知屿在给别的病人开药时用留下来的废纸。
端言手里捏着纸，又看了一眼贺知屿。这一回的视线落点，是在他胸口前小袋里的笔上。
意识到端言是想做什么的时候，贺知屿是有些惊讶的。但也只有一瞬，只是在把笔递给端言的时候，贺知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虽然端言还是不说话，但就从刚才她的一系列举动来看，端言并不是对外界毫无反应的那种类型。却反而正相反的是，她能够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做出很明显的带有目的的举动。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至少对于端言的疾病是很好的现象，比贺知屿原本以为地要好上太多。
既然她能够做出反应，那么也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和问题，就不需要他再兜个其他的圈子去从旁了解了。
但贺知屿的视线落在拿到笔之后已经在埋头写着什么的小姑娘的头顶，但她还是不愿意说话。
之前就已经检查过，端言的声带并不存在任何器质性以及外部损伤的问题，也就是说，只要她开口，端言是可以说话的。但长时间的不说话，的确也会对声带产生一定的影响。
要改变这一现象，显然不能急于一时。
思绪转到这里的时候，贺知屿感觉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姑娘在他出神的时候已经写完了，见他看过来，便把手里的纸张递给他。
“妈妈也生病了，所以才会这样。”
贺知屿一怔， 其实就在刚才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的时候，再加上之前他登门时候关注的女人的精神状态，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那种情形之下，这显然是别人的家事，而且，女人的态度很明显是有点回避的。他作为一个外人显然也不能直接就唐突地询问。
他那时候甚至觉得，比起端言，她能够正常和人交流，那么即使是有问题，那显然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现在，端言告诉他的，却是妈妈也生病了。
贺知屿没有立即说话，端言却像是从他的表情中窥出了一丝迟疑。犹豫了一下，又在纸上添了一句。
“她不是一直都这样，每次和爸爸吵架了之后，有一段时间就会这样。”
所以，还是间歇性的？
那么端言的情况是不是也是受了端母一定程度的影响呢？从端言刚才下意识地表露出的恐惧来看，贺知屿觉得，这个答案的问题是肯定的。
那么，或许他应该去打探一下，端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