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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大概要经历无数种时刻，难忘的，惋惜的，高兴的，不高兴的，然后这些时刻凝聚叠加起来，就变成了一种叫时光的东西。
若是再往里添一个人，那就可以称之为回忆了。
就如同眼下，抱住端言的那一刻，贺知屿突然就觉得，这一幕完全可以在他的心里占据一个角落。
原来有些人靠近和不靠近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感慨只是一时的，贺知屿并没有忘记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在确定端言除了情绪激动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妥，并且短时间内应该不能靠近那危险的边缘的时候……
贺知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蹲下身。
是的，没错，贺知屿在端言面前蹲了下来。一如之前那一次，端言情绪激动或者难过的时候。
贺知屿也像是现在这样，半蹲着，仰头看着她。
或许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太过深邃和专注，端言看着看着，莫名就逐渐冷静了下来。
是因为他是心理咨询师的缘故吗？难道心理咨询师都有能让人心灵沉静，情绪稳定下来的魔力？
总之，等端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
不过虽然心急着要解释，贺知屿也并不是完全忽略了外界的人。端言刚刚才情绪激动过，若是再在天台吹了风，这身体怎么可能还受得住？
所以，贺知屿咽下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解释，把端言带了回去。并没有带回病房里，而是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贺知屿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又给端言泡了一瓶奶，顿了顿，又加了一勺糖，然后又递给了端言。
牛奶是暖的，但端言握住了杯壁却并不烫，那点暖意仿佛顺着握住的掌心一直渗透到人的心里去。
“情绪缓和下来了没有？”
眼见着端言一副彻底安静下来的模样，不过依旧还有些发怔，又愣了良久才缓缓地把手里的牛奶递到嘴边喝了一口。于是那口温热便顺着味蕾，暖意一直一直地蔓延下去。
“你”
端言似乎下意识地想要说什么，但抬头看了一眼贺知屿之后，又迟疑着把话给咽了回去。眼见她这个模样，贺知屿下意识地轻皱了一下眉。
他之前其实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其实他真的很不喜欢端言这样有什么话，但一直藏着不说的样子。之前是因为顾忌着端言的病，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说过这个。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情，贺知屿突然意识到一点。
就是，从认识端言到现在，他好像一直都把端言的病给看得太重了。他的注意力，被端言的病给牵扯住了太多。一个人的精力其实多少都是有限的，就连他都不会例外。
在一件事情上投注的注意力和精力太多，就会下意识地忽略掉其他的事情。他太过注意端言的病，却也恰恰忽略了端言本身这个人。对于任何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来说，他们最希望的一点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们肯定希望，别人在注意他们的时候，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疾病。
在心理咨询师这一行待了这么久，他居然也还会犯这样的错误。好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算及时。
想到这里，贺知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沉吟了一下，又观察了一下端言的状态，终于在沉默半晌之后开了口：“言言，我们谈一谈。”
几乎是贺知屿这句话落下来的瞬间，端言浑身的神经就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然后顿了一下，又恢复了之前正襟危坐的模样。
她没有说话，但是贺知屿看得出她抬眼望过来的神情便知道，端言显然是愿意听他说的。
相比较之前的情绪激动，端言这会儿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
“我就是岛屿天台直播间的那个主播。”
几乎是贺知屿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来的下一秒钟，他就看到了端言刹那间瞪大了的眼睛。这话，其实刚刚在天台的时候，贺知屿话语之中的意思就已经承认过。只不过在当时，端言正处于现实和幻觉的挣扎之间。
眼下，她却是神志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所以，才会这么震惊。
这等于就是说，端言之前在心中猜测，甚至是希望的事情，经过贺知屿的口，成为了他所承认的现实。
但清醒的端言，显然是要比之前那样要冷静上许多。她又看了一眼贺知屿的神色，隐隐觉得，贺知屿应该还有话并没有说完。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下一句。
“而我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在直播间的id是叫【温言软玉】，是吧”
这话虽然是个疑问句，但贺知屿说这话的时候，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于是端言原本因为震惊而稍稍张大了的嘴，在接下来贺知屿说完那一番话的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再合上过。
他们就这么对坐着，贺知屿语气平和地说着那些事情，端言捧着一杯奶，时不时地喝上一口。等到那一番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端言已经把手里冒着热气的牛奶给喝得见了底，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逐渐平静。
她现在，算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不过有一件事情，她感觉自己还是有些看不明白。
是的，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不管贺知屿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管他和她在网络上认识的那个人有着怎样的关系，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的，没错，这件事情的确是她在意的，她也的确这么设想过，端言发现，自己这会儿居然已经贺冷静地承认这件事情。所以现在贺知屿的这些话，只是在一点一点证实，她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他好像就是在告诉她，之前所有的幻想都没有错，甚至它们都是对的。
但是贺知屿，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她呢？
或许是贺知屿语气平和的模样让端言的心里也相对平静，所以，她也近乎自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的贺知屿却一时间有些沉默，就在端言迟疑着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贺知屿却突然一下子笑了。
是的，就是笑了，还是直接笑出声的那种。
“言言，我以为我这么说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了。”顿了顿，又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他说话的语气始终是带着点笑的。
“罢了，如果非要明说才能让你知道，那我告诉你也无妨。”
不过大抵总管贺知屿这三十四年的人生，都很少有现在这样剖白心迹的时刻，他是真的很少说这样的话，以至于，再怎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在那片刻里，耳朵竟然微微有些泛红。
但他始终都是一个干脆的人，告白也是一样干脆。
贺知屿抬起头，神色陡然间颇为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语气却骤然放得很轻。
他说，端言，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