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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言从前应该没有说过，她其实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在面对人的情绪这一块。
她的确能够从一个人的情绪都还没有露在脸上的时候就已经敏感地感觉到什么，但有一点，端言其实始终都没有说过，所以就连贺知屿都不知道。
端言其实很不喜欢
很不喜欢一个人明明心情很不好但是却因为什么不得已的目的，而露出和自己本身情绪相违和的表情。
而且很多时候，甚至这个目的都不一定是不得已的。
其实这种时候，端言是很难受的。
但她有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这就好像是一种很突然的情绪，在一瞬间陷入其中。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是怎么形成的，所以在别人感知到，并且开口询问的时候，就会在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开口去说。
以至于很多时候，她都给很多人留下了不善言辞的印象。
但其实，内向和不善言辞是两个概念。
端言的确不是那么喜欢说话，甚至很多时候她都是不愿意说话的。但端言并没有不善言辞，只是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会被那种难受的感觉影响到，久而久之，她就更不愿意开口了。
后来，也就养成了不爱说话的习惯。
我们都知道，就算是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人，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说话的情况下，突然一下子贸然开口，嗓子也是会有一定程度的难受的，所以第一时间，是说不出话来的。
这也是贺知屿一开始遇到端言的那个时候，端言的情况。
当然，在当时，端言因为受了压在心里的那些事情的影响，的确也是很长时间都不说话，以至于贺知屿在当时直接以为她是不会说话的。
到后来，在基本上了解了所有事情的始末之后，贺知屿多半也猜得出来，自然也就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当然，这些都是外话。
眼下，端言却是真的担心贺知屿的情绪。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端言确定自己在面对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即使这个人的表情和这个人言语当中所表达的意思哪怕大相庭径，或者直接就是南辕北辙的另外一个意思，端言也不会觉得惊讶，也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现在，当这个选项之中的人选变成了贺知屿之后，端言突然觉得，似乎原本很轻易就能接受的东西，好像一瞬间就变得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她不愿意，更看不得，贺知屿的脸上露出像现在这样的表情。
明明失落地要命，却因为不想让她担心，而更努力地做出一副，我没事，我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过往之中，端言并不是没有遇到这样子言行不一的人，但大多时候也只是难受一时。
并且，端言是不会选择把这种难受表现出来的。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别人怎么样都是别人自己的选择，这个人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自己当然没有必要去在意人家。
但是
但是贺知屿不一样。
端言觉得自己很难受，而且，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平缓自己的呼吸了，但依旧还是控制不了这种难受的感觉。
就是坐在那边不出声的平静，端言也觉得自己很难做到。
所以最终，她选择开口。
叫第一声的时候，贺知屿大约也是因为倾诉的事情而让自己整个人的记忆都陷入到当时的事情之中，再加上，端言的声音本来就很轻，所以贺知屿应该压根就没有听到端言的声音，没有听到端言在叫他。
还是触手的体温有异，贺知屿这才回过了神来的。
“如果实在太难过的话，就不要去想了。”
“贺知屿，那不是你的错。”
端言的话更让贺知屿一时间有些发怔，不过却并非完全是因为之前那些事情的缘故。
贺知屿的印象里，这应该是他第二次听到端言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就算是后来承认了喜欢，端言面对他的时候，大多数还是像一只随时都会受惊的兔子一样，就算是日常的相处，也都还是显得拘谨了一些。
她对他最多的称呼也都是贺老师，跟贺知屿过去带的那些学生一模一样。
不，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贺知屿是领教过端言的沉默的，所以后来一度总是觉得，她也好像只有在那么叫他，并且得到回应，听他说话的时候，整个眼神中的神采稍稍亮了一些。
那时候，那唯一的一丝鲜活，让贺知屿珍惜了好久好久。
于是便觉得，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她若是能够高兴一点的话，那就随她高兴就好。
但是那么叫，和现在连名带姓地叫名字，却又是不一样的。
其实有一点，贺知屿之前从未说过。
称呼方面，比起贺老师，其实端言如果能够一直叫他名字的话，他会更高兴。
因为从一开始，贺知屿在察觉到自己对端言的心思有异，一直到后来明确自己喜欢她的时候，贺知屿就始终都把端言放在了一个和自己相对平等的关系上。
在他对端言的这一份心意里，抛开了他们之间原本的心理医生和咨询者的关系，抛开了他们之间原本的相处模式。
贺知屿在当时曾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若是自己抛开那些之后，又究竟是如何看待端言的。
然后，在那时，贺知屿就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在那之后，端言对于贺知屿来说，更多的时候，就只是端言。
他依旧会为了端言的情况而担忧着急，只是比起原本的属于医生的职责，更多出了一丝看顾和心疼。
不了解贺知屿的人只觉得他待人太过冷淡疏离，但是贺知屿其实是一个关系把控很明确的人。
在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自己内心的领地给划分了一部分出去，将端言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深谙，平等的对待才是他心意明确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可以说，贺知屿在这段关系里，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东西。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他如此做法，在潜移默化的细节里，早已经悄然改变了端言。
他感觉自己对待端言心里的那一份压抑始终什么都没有做，但实际上，他做的，早就已经很多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