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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六月辛酉孝灵皇帝下葬后,雨水一直淅淅沥沥的竟不曾停过。这一阵以来,大将军何进与宦官的关系日益紧张起来。大将军有心要除尽宦官,袁绍出了各种主意,可是何进一直犹豫不决;袁绍又出主意,建议召四方猛将引兵入朝,以胁太后。主簿陈琳以为不妥,劝谏无果,何进仍召了董卓等外将入朝。这边声势太大,那边张让段珪等宦官早已知晓,一面惴惴不安,一面在何太后那里活动着。两方都摩拳擦掌,就等着机会,一口气灭了对方。
八月戊辰这天,仍是下着小雨,潮湿的空气显得这个秋季更加阴冷。荀攸穿着蓑衣,从嘉德殿出来,夹着小皇帝批复的表文,一路飞奔到尚书台,细雨顺着蓑衣的草缝沾湿了他的衣服。荀攸将文书递给了尚书台的书吏,也不进去就在屋檐下除了蓑衣,拧着衣服下摆。尚书卢植从隔壁偏房走出来,见他奋力甩着鞋子,样子十分逗趣。“公达,隔壁有火盆,去烤衣服吧。”荀攸笑着道谢,进了隔壁房间烤火。荀攸并不讨厌雨天,但是一连两月不见晴天,也让他有些厌烦。烤了一会火才觉得身上沉甸甸的感觉去了几分,烤干衣服前摆,又转过身接着烤后摆。这时隔壁正殿传来走动的声音,接着便传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大将军在与卢尚书说话。想起午间见着郑公业,谈及近日几次进言大将军都没搭理他,言语中颇有弃官的意思,末了又说,“大将军未易辅也。”荀攸又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烤起了鞋子,隔壁说话声音渐响,似起了争执。
岂止是未易辅简直就是糊不上墙嘛,荀攸在心里给这位大将军下了个评语,磕了磕鞋底,穿上鞋正要出去时见荀彧捧了个大匣子正要往隔壁去;于是上前一步把人截到了偏房。荀彧起先吓了一跳,看清拽他的人之后松了一口气,“公达,里边怎么了?”荀彧放下手里的匣子,隔着墙看着隔壁问道。“大将军在里边和卢尚书说话呢,你过来干什么的。”说着,荀攸看了看地上的箱子,上面有封条,“哦,送东西来了。”荀彧也就着火盆烘起衣服,“闲着无事便送过来,防着诸位尚书急用。大将军仍是在找人商量那件事么?”“还在商量,动静闹这么大还没下定决心。”对此荀彧无话可说,弯腰抖抖衣服下摆,身上掉了个荷包出来,捡起荷包翻出里边的香料,“可惜了,全湿了。”说着顺手把香料扔进了火盆里。顿时火盆里起了一阵青烟,“真浪费……”荀攸话没说完被刺鼻的香味激的打了两个喷嚏,连忙退开几步,“这就是你要喝风的原因。”荀攸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不是我浪费,你也闻到了,泡了水味道就不对了。”荀彧转过身烤着后背,面对着荀攸,“听说之前大将军也招揽了你?”“嗯,去了两回大将军办的宴席。”这时有小吏进来送热茶,荀攸上前自己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递给荀彧。“然后呢?”“没有然后了,他不听我的,我就不说了。”
隔壁又争执了一会,然后有极重的脚步声慢慢远去。荀彧看看外面,“大将军走了。”弯腰抱起木匣,往隔壁走去,荀攸也跟着去了。荀彧进了正殿,自有尚书台的右丞来接了匣子存到库房里,又出来给荀彧签了回执。荀攸给诸位尚书叫住,手上又多了一堆竹简。叔侄二人出了正殿,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了,只是周遭仍湿答答的,荀攸手里捧了竹简,荀彧拿着蓑衣,两人沉默的走着,不多时便到了嘉德殿前。荀彧放下蓑衣才欲走时,背后传来一个脆脆的童音,“汝等是何人?”回头看时,正是刚封了陈留王的刘协。叔侄二人行了礼,荀彧方笑着开口回话,“陈留王殿下,我是守宫令荀彧,这位是黄门侍郎荀攸。”刘协听了咧开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侄儿比叔叔还大。”不等二人回话就一手扯了一个,“我来找皇兄玩,你们也一起来吧。”自己打头走进殿内。“殿下不怕被我们叔侄劫走?万一我们是奸人呢。”荀攸无奈的跟在刘协后面,试图劝住他。“你们不像……”话未说完,刘协便不言语了,旁边早有宫人进去通秉。只见御阶之上,少年皇帝持笔端坐,太傅袁隗避立在一旁。三人一起下跪行礼,行礼完毕荀攸将奏表交与宫人,与荀彧一道退了下去。刘协站在一边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人出去,却也不再提陪他玩的话了。荀彧荀攸二人刚走到殿门口,就被几个持械的宦官拦住了,又给赶回了殿内。
小皇帝看着去而复返的二人,疑惑的问,“荀君为何又回来了?”荀彧看了一眼他侄儿,见他并无回话的意思,进了一步回道,“陛下勿惊慌,外面有些事故,陛下在此安坐片刻。”荀攸撇了他叔叔一眼,没做声。袁太傅有些不安,自己出去看了一眼,很快铁青着脸回来了,也没对小皇帝多说,却把荀家叔侄唤到一边。“我才出去时,见远处来了一人,看仪态好像是大将军。外面又是一群中官,怕是要出事。”袁太傅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内心的焦急。“是肯定要出事,大将军危险了。”荀攸盯着脚下的地面,一脸镇定,“陛下大约是不会有危险的。”
此时殿外传来何进愤怒的声音,“尔等竖阉,平日里胡作非为,今日又殿前持械,是要谋反不成!”接着又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天下愦愦,非独我曹罪。卿言省内秽浊,公卿以下谁为忠清!先帝欲废太后,我曹涕泣救解。今反欲灭我曹种族,实在欺人太甚!”两边吵的震天,却把小皇帝和陈留王唬的够呛,抱作一团抖个不停。听得殿外吵闹,怕惊着小皇帝,一旁暗暗商议的三人一齐跑到殿上,果然见那兄弟二人正瑟瑟发抖。见袁隗三人过来,刘辩哆嗦着指着殿外,“舅舅,舅舅在外面。”话已经说不利索了。刘协虽更年幼一些,也是怕的不行,倒还能说几句完整的话,便替刘辩问了,“大将军有危险么?我与皇兄有危险么?”话音刚落,殿外何进说话的声音便没了,又传来尖细的嗓音,“何进谋反,业已伏诛!”又有人道,“且割了头去,交与公卿。”一声咔嚓过后,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尖细的声音远去了,竟是有宦官一路叫嚷着出去了。
殿内刘辩兄弟二人更是抖的不行,生怕宦官们耍起疯来把自己也砍了。太傅袁隗见状只得出言安慰,“陛下,陈留王,勿忧,容臣去殿外查看。”袁隗转身朝外走去,还未出殿门,张让段珪等人便匆匆而入,抢着跪倒在小皇帝面前,“大将军谋反,我等救驾来迟,反贼何进现已伏诛。陛下勿惊慌。”言毕手一挥,一众黄门就把嘉德殿一围,又道,“何进党羽众多,恐危及陛下,我等在此守卫。太傅和两位荀君也在此稍待。”有皇帝和陈留王在,张让等人也不敢苛待众人,一应吃食汤水都是有的,在殿内也可走动,只是不让人出殿。皇帝和陈留王自有小黄门服侍,只是兄弟俩被吓的不轻,一味的坐着,不敢乱动。袁隗忧心匆匆在殿内来回走动着,小黄门给他端了水也只端在手里。荀家叔侄显得十分镇定,端着水在墙角坐了,无声的交流着。
那拿了何进头颅跑掉的中黄门竟是真去了尚书台,把那血拉拉的头朝众尚书面前一扔,丢下一句,“何进谋反,已伏诛矣。”自己一转身跑了。众人大惊,上前仔细查看,果然是何进的头。一时众人惊惧都看向卢植,卢尚书素有勇略,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开口道,“中官无所依仗,不会对陛下不利,最多也就是挟持;大将军的属下那边知道大将军被害定会闹起来,却有些难办。”正没奈何的时候,虎贲中郎将袁术带人巡逻到尚书台附近,见一群尚书都站在外面,便过来查看,一见地上的头颅,就咋呼起来,“哎呦,刚才在宫门口见着吴匡,他还说大将军进宫一直未归,不想已经遇害了。”上前捡了头便跑,卢植拦阻不及,也开始急了。“这个袁公路怎么如此行事。怕是一会宫里就会乱起来。”想了一会,咬着牙说,“我去嘉德殿看看情况。”也不问众人自往嘉德殿而去。
袁术捧了头,带着人一路冲到南宫门口,正是黄昏的时候。众黄门正在关宫门,何进部曲吴匡还在外面不安的来回走动。袁术赶紧冲门外大喊,“吴将军,大将军已经遇害了!”趁着宫门还没合上的时候一把将何进的头扔了出来。门外吴匡等将正看着地上的头发愣,就听见里边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吴匡顿时血冲上了脑门,大声叫道,“大将军被阉人害了,我们杀进去,为大将军报仇!”何进平素对手下士卒很是爱护,此时众兵丁听吴匡如此说,皆低声吼着,“为将军报仇!”于是不拘拿了什么东西对着宫门一顿猛砸,袁术在门内带着人尽数杀了守门的宦官,从里边将门开了。两处人马合做一处,此时已经日落,光线渐渐暗下来,袁术觉得挨个宫殿搜人麻烦,竟带了人在各处放起火来。各殿都备有些灯油,袁术指挥了手下人将灯油尽数泼在地上点起火,大火起引燃了宫室内的帐幔案几,一时间宫内火光大盛,烟灰弥漫。房内冲出些熏的受不住的宦官侍女,吴匡等人正是怒火攻心的时候,见着宦者一刀一个都杀了,又有原蹇硕的属下带了人过来支援宦官,两方在九龙门混战起来。
南宫内火光冲天,宫外各府官员,城内的百姓见此情景也都知道出大事了。有忙着进宫护驾的,有急着回家安顿家人的,一时间,家家闭户店铺关门,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先前何进召来的各处兵马,一直都在洛阳城附近驻扎,见城内火起也都开始整备人马准备进城。
钟繇在牢里忙活了一天,刚回了自己的住处,准备休息,听见外面传来喊杀声,跑出来四下张望见南宫方向火起,顿时变了脸色。这时有同僚急急的赶来口里嚷着,“钟君,大将军被张让他们杀了,现大将军的部下把宫门砸了,进宫去诛杀宦官了。廷尉让我们随时待命。”钟繇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回廷尉府找来手下小吏嘱咐道,“你现在去我家还有荀家报个信,叫他们这几天莫出门,要是见着文若家那个高个厨娘,叫她来找我。”“若是没见着呢?”钟繇正要答话,有府吏进来通报,“钟君,外面有个叫芝草的找你。”“你去报信吧,不用找她了。”
出来看时果然是芝草来了,这会正盯着各个门口张望着,按着剑的左手不时用拇指把剑弹出一小截。“钟先生,”芝草迎上来,“发生什么了?”“大将军在宫里让宦官给杀了。现在他手下带人杀进宫去了。你想法儿混进去,把那叔侄俩弄出来。”芝草点头转身正要走,“等会,”钟繇叫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两眼,“你就成天穿个男装乱逛?也好,本来想叫你换衣服的。”芝草捋了捋束在脑后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最近这不是乱嘛。”“去吧,你小心些。”
芝草避让着四周脚步匆匆的人,急急的往南宫而去,到了宫门口发现门果然已经倒了,不断有士兵踩着门板往宫里跑。一时间宫门口一片混乱,不时有人叫着,“袁将军”“曹将军”“鲍将军”等等将军的名号,芝草也不大搞的清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宦官,于是就夹在里边,蹭了进去。一进门,看见地上躺着些尸首,瞅瞅没人注意她,就想剥一件铠甲下来,心里嘀咕着别穿了件宦官的衣服让人追着杀就完了。忽然灵光一闪,找了个有胡子的,拖到偏僻处。芝草假模假式的对那人吿了罪,穿了他的衣服,又出来在地上捡了支戈,随便跟了支队伍就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