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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三人离了皇帝一路从小路往城里赶,在傍晚时候城门关上之前到了家。荀攸才进家门,儿子便扑了上来。他接住儿子扛到肩上,又伸手搂住了采荇。阿鹜从自己屋里跑出来,抱住了芝草又哭又笑的。荀彧看不下去了,转身捂住脸,嘟囔着,“合着就多我一个。”
这边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表达完,钟繇一头冲了进来。他先看见了捂脸站在院子里的荀彧,“文若!你们回来了!”荀彧放下手,也很惊喜,“元常大哥!”话没说完就被钟繇熊抱了一把,“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这心在嗓子眼吊了两日了,总算能放回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荀攸顶着儿子走了过来,钟繇还没开心完,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脸就拉了下来,“你们两个怎么弄的,官服呢?”荀攸捋了捋被儿子抓乱的头发,“我的在皇帝身上,他的给陈留王了。”荀彧在一旁只是陪着笑,钟繇铁青着脸没说话。采荇从后面上来抱走了儿子带着两个姑娘进去烧水做饭。
钟繇见妇孺都进屋了才把一肚子的火气发出来,“这么说,袁太傅说的是真的了?你们两个疯了不成!”荀攸笑着拉住了他往厅上拽,“进屋说话,进屋说话。”荀彧从另一边拉着钟繇,也往堂上拽。三人落了座,荀攸给倒了水,钟繇才说话,“袁太傅都没跟着共赴国难,满朝公卿也没见谁跟了去,你们两个六百石的官跟着趟这浑水干嘛。还把衣服给了人,就你们两个有衣服是吧?得亏我叫芝草去找你们,不然你们这会子还跟在后面挨着冻呢。冻出什么毛病来,看有谁替你们害病。”钟繇数落了一阵,端起水喝干了,荀攸又给倒上。
阿鹜从厨房里端了几碗姜汤出来,“先生们,喝点姜汤去去寒气。”荀攸惊奇道,“这么快就煮好了?”“下午的时候夫人说感觉你们会回来,就煮上了。”阿鹜笑着回了话,语气里充满了敬佩。荀攸自己端了一碗,递了一碗给他叔叔,看向钟繇,“元常你要不要?”钟繇挥了挥手说,“给芝草吧,她也跟着你们冻了半宿。”“刚才夫人已经看着她喝了。”阿鹜放下姜汤笑着回了厨房。钟繇也只得喝了,一碗姜汤下肚,他才说起正事,“一会别睡觉,皇帝回宫百官都要去迎的。”荀彧轻轻敲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现在只想回去躺着,”忽然抬起头对着荀攸说,“你这两天夜里有没有听见呼噜声?”“没,我睡的实。”荀彧忽然笑起来,“不会是那兄弟两个吧。”“有这可能。”“诶,你们两个别打岔,还没交代你们为什么跟着去呢。”荀攸看了看他叔,见他仍在敲着头,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看着钟繇解释道,“其实也是巧了,我们正好在嘉德殿,中常侍就把嘉德殿围了,把何进杀了。然后外面就打进来了,我们就一起被挟持走了。”钟繇却不相信事情就这样简单,狐疑的盯着荀攸,“真的?那后来袁太傅出来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跟着出来?”受到质疑的人笑了笑,“两个半大童子,一群养尊处优的中官……”“所以要加上两个没伺候过人的少府小吏?”“公达,你怎么还有精神掰扯,我这脑子都快成浆糊了。”荀彧拍着脑门抱怨道。“一开始是偶然,也是后来才想起来跟着皇帝走的,一来确实不放心,到底是两个小儿;二来,这两个小儿可是天下最尊贵的;三来,周天子到底还是周天子。元常你想想。”荀攸一气说完了。钟繇摸着胡子,“你们这打算有点远啊。皇帝是年纪还小,你们是官位还小。”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所以后来卢尚书来了,我们就溜回来了。”荀攸也跟着笑了。荀彧搓着脸,小声咕哝着,“这着闲棋,希望将来有用。”“饭快好了吧,”荀攸嘀咕着,看向钟繇,“元常就在这吃饭吧。”“就等你这句呢。”说完不客气的笑了。
三个人连着几日绷紧了弦,此刻放松下来都顿感疲惫,一时间谁都不出声厅上静了下来。不多时采荇与阿鹜上来布了菜,正要叫儿子出来吃饭时,荀缉从屋里跑了出来,嚷嚷着,“我和爹一起吃。”荀攸接住儿子,按在自己边上,又唤住采荇,“今天没外人,你们也坐下来吃吧。”采荇笑着说,“我去叫芝草,”又故意板了脸对儿子说,“好好坐你父亲边上吃饭,不然还坐到我面前来。”进厨房叫来了芝草,她们三人在正堂旁边的小厅里置了案几,也一并吃了饭。吃了饭休息了一刻,荀彧看了看其他两个人问,“该去迎驾了吧?”“嗯,走吧走吧。”荀攸便站起来朝外走。“等等,”钟繇起身拦住了他,“官服。你不会就这样去吧。”荀彧一拍脑门,“我还得回去拿。”“穿我的吧,”荀攸摆了摆手,“这会儿谁还有精神跑来跑去的。”“我啊。”芝草正收拾着桌子,抬起头来插了一句。荀彧应声看去,只见她眼下两块青黑,笑道,“少逞能了,回去睡觉吧。”芝草悻悻的收拾着桌子,“这边忙完了,我就回去收拾屋子。”采荇拿了衣服出来,见芝草在收拾碗筷,上前拿下她手里的东西,把她推到一边,“你啊,两天没睡还不赶紧去睡觉。我这里就不用你操心了。”芝草只得笑着告退,自己回家去了。
荀彧荀攸两个穿了衣服,和钟繇一道出去迎驾,于路见人都往雍门跑,这三人也随大流过去了。果然在雍门见到了正在等候的各府官员。钟繇朝荀家叔侄点了点头,往廷尉那边去了,叔侄两个便往阴少府那边走。阴修正四下张望着,面色带着一丝焦急,见这两人来了,松了口气,拍着荀攸的肩膀,直说“回来就好。”荀攸行了礼,一脸歉意的说,“让叔叔担心了。”寒暄完了,就都不作声了,周遭也十分安静,只偶尔有人互相问候几句,也就没了声音。百官都焦急的等着,约莫半夜的时候,皇帝的车驾进了城,并驾齐驱的俨然是并州刺史董卓。太尉崔烈在众人前面,见董卓竟与皇帝并驾,叱责道,“董刺史还请下马却兵!”。董卓两只眼睛一瞪,“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动荡,何却兵之有?”公卿们一时语塞,俱不作声了。董卓随即手里马鞭一挥,手下士卒便径直向前,迎候的百官只得让开一条道,让过皇帝的车驾与董卓的军马,才跟在后面往南宫而去。荀攸与荀彧对视了一眼,各自压下了心中的忧虑,跟着队伍前行。
进了宫,发现宫内已是一片狼藉,有些宫殿被焚毁,有些翻了个底朝天,不能再住人。董卓使了人去探路,回报说,崇德殿完好无损。公卿拥簇着皇帝,往崇德殿安置。行至殿前,百官皆在外等候,唯独董卓跟了进去。片刻之后又出来,宣了皇帝旨意;省内中官此时已被杀的干净,偶有走脱的这这会也不敢冒头。董卓只得自己出来说话,“上谕,诸君辛苦,辛未、壬申休沐,癸酉议事。”说完又转身回了殿内,看起来一副准备夜宿皇宫的架势;众人敢怒不敢言,殿前议论了一阵也未有结果,又见残月已过中天,便各自回去休息。
荀攸两人找到钟繇一道往家里赶,三人沉默不语匆匆而行。出了宫门荀彧忽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荀攸没做声,钟繇想了一会,“这会应该已经过了子时了,该是辛未了。”荀彧“哦”了一声,过了会才说,“壬申,就是明天,一起到公达家坐坐。”“嗯?”荀攸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很快又十分肯定的补了一句,“你准备离京了。”“这架势,怕是……”荀彧话没说完便给钟繇打断了,他一手一个夹住了叔侄两人,“明天再议,这会还不回去睡觉。”“哎呦,元常你轻点,我那时没事让你练膂力干啥。”荀攸给夹的龇牙咧嘴,不住的叫唤。“那你快走啊!”钟繇放了荀彧,却仍夹着荀攸。荀彧在边上笑开了花,“元常大哥这手劲,不做个武将可惜了。”
荀彧到家时,芝草还未睡觉,听见动静便从屋里跑了出来。“你怎么还没睡觉?”“烧了些热汤,拾掇了一下床铺;现正写日志呢。”“哦?”荀彧有些惊奇,“你现在还写着,倒是很有毅力。”“这两天的事值得大书特书啊!”芝草笑着跑到厨房,提了一壶热水出来。荀彧接过水壶,挥了挥手,笑着说,“你去写吧,写完赶紧睡觉,再磨蹭天都要亮了。”接着对着芝草的背影又补了一句,“明天去公达家办宴席。”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的时候荀彧才醒过来,叫了几声芝草也没有人应声,找了一圈在厨房里找到了焐着的饭菜热水。吃了饭,用了水,想出去发现外面下着雨,什么也不想做的守宫令又爬回床上去躺好。第二日醒来仍是找不到人,厨房里焐着热汤热饼。荀彧就着汤吃了饼,整理了仪容,急急的往荀攸家去了。到了才知芝草这两天不见踪影的缘故,这两日大家都休沐,昨日郑泰家里开筵席,荀攸顺嘴说了一句今天在家里招待小叔叔,于是郑泰何顒便说也要来;昨天开始芝草就帮着采荇准备了,因此这两日荀彧就没找着人。
荀彧到时,郑泰已经来了,还特意带了一坛好酒。这会儿还有些人没来,荀攸和郑泰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逗着荀缉玩。见小叔叔进了门,荀攸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荀缉便飞扑到荀彧身上,叫了声“爷爷”。虽然每次荀缉见了他都规规矩矩的叫人,但荀彧这心里每次都会往下一坠,觉得自己平白老了几十岁;这次吓得他差点把荀缉扔在地上,然后掩饰的笑了笑,把他放在地上。荀彧正在内心检讨自己的时候,钟繇带着紫藤来了,何顒也跟着来了。人都来齐了,男人们就在堂上坐下了,谈论着这几天的事儿,不时的感慨几声;女人们在厨房里说着家常话,逗着孩子,给芝草打打下手;女人家的谈话芝草向来是说不上话的,她只集中精力对付面前的各色食材,时不时的指挥着阿鹜上菜。
厅上男人们等不及上完菜,已经倒上了酒,开始玩起了拍七。“第一轮我来做令官吧,”荀攸站了起来,“老规矩,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从一开始报数,到九十九为止,明七拍案上,暗七拍案下。出错的罚酒,第一个出错的下轮做令官。”堂上东面席位依次是荀攸荀彧钟繇,西面依次是郑泰何顒。荀攸做了令官,第一个便从荀彧开始报数,他轻轻的报了个“一”,后面一条声的报了下去,轮到何顒时他在案上轻拍了一下。荀攸望他笑笑,冲他举杯抿了一口酒。报到第四轮的时候,钟繇听荀彧报了“十三”,激动的在案上拍了一下,得意的四下望了一圈,却见大家都冲他笑着,荀攸举杯示意,“元常罚酒吧。”“没错啊,不是拍了么。”钟繇还没想通。荀攸笑眯眯的走过来,给他倒上酒,“这是暗七。”“哎呦,忘了。”懊恼的一拍大腿,然后爽快的举杯喝了。何顒见他喝了酒,又继续往下报数。
一圈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错了几回,独钟繇错的最多,不是拍错地方就是忘了拍;大部分的七都落在荀彧和何顒头上了,就是这样错的都没有钟繇多。荀攸报完各人犯错的次数,大家都笑起来,钟繇也跟在里边笑,又自己倒了一杯说,“我错的最多,再罚一杯。”荀攸坐回位置上,笑说,“元常你莫不是看公业带来的酒好,故意出错的吧。”“对啊,公业的酒好,不然你也多错几次啊。”钟繇站起来,看了他一眼,走到令官的位置上,举杯抿了一口,“公达开始吧。”“我这回喝酒的机会多了去了,元常你到时候别判不出来。”荀攸笑着回敬了一句,拉长调子喊了声,“一。”荀彧跟着说,“二,公达你可小心,第一个和第三个落到七的机会多。”荀攸笑的很是自信,“总不会比元常错的多。”一圈数完,果然荀攸只错了一次,换了郑泰上来行令,又玩了几圈。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又要下雨了,郑泰何顒两个喝的尽兴,见天要下雨,也就告辞回家去了。这两人前脚刚走,贾诩就闪了进来。“文和,你来晚了啊。”荀攸端着杯子迎了过来。“嘁,我妹子在这,还能饿着我?”贾诩满不在乎的说完,忽然正了神色压了嗓门,“说正事,昨儿,董卓使吕布杀了执金吾丁原,自领司空,今天又找了袁本初去,说废立之事,袁本初驳了董司空,这会儿悬节上东门,出奔冀州去了。”贾诩一口气说了,接过荀攸递来的酒,喝了一口,“还有一事,董卓征了慈明先生。”听着的三人都呆了呆,“真是雷霆手段,”荀彧叹道,“看来我要抓紧时间,求个外任了。”“能在外是最好了,”贾诩一边接着话,一边坐了下来,“我已经跟牛将军讲好了,去他帐下。”“明日议事八成就要提废立的事了,”荀攸端着杯子眯了一口,看着贾诩,“董司空看来是要立陈留王。”“全中,”贾诩拍了一下案几,“但是没用,只能看着。”钟繇啃完了鸡腿,咽下嘴里的肉,嗤笑了一下,“这个人把持朝政,让人不放心啊。文和你什么时候进城的?”“就皇帝回宫的时候,我跟着牛将军的人来的,那天我看见你们了,”贾诩说着,忽然朝着厨房喊了一嗓子,“芝草,还有菜没?”芝草正说的眉飞色舞,把几个内宅妇孺唬的一愣一愣的,听见贾诩的声音,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大叔!真是你啊!”边上几人都嗤嗤的笑了起来,贾诩摸了摸鬓角,“快去拿点菜来。”“哎,就来!”芝草又窜进厨房,端了两道菜出来。“你们还打算留在朝中?”贾诩夹了菜却不急着吃,看着钟繇和荀攸问。“程婴杵臼总得有人做嘛。”钟繇端着杯子,像是自言自语,却看向荀攸;两人相对举杯,抿了一口。
荀彧吃着菜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囫囵咽了下去,“元常大哥,公达,要我把你们的家小带回去么?”采荇抱着儿子回房,正好听到荀彧的话;放下儿子,对着荀彧行了礼,“夫妻一体,自当同心。”又看向荀攸微微笑着,表情十分坚定,“有你在,何处不可为家。”荀攸愣了一下,随即无声的笑了。“我要和爹娘在一起!”荀缉脆脆的童音打断了他爹娘的眼神交流。采荇掩口而笑,抱走了儿子。四个人又吃喝了一回,议论了一回,等小雨停了,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