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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若是没钱,赌坊可以给打欠条,之后从利钱里扣就行。”
陆昌对挣钱一事格外热衷,兴致勃勃地翻着册子,找到许澄宁那一页,发现被着重标记了。
他笑嘻嘻地拿给许澄宁看,用调侃的眼神斜睨着她。
吴老三一看,啊呀一声拳头捶在掌心:“公子好眼光啊!这位举人老爷可是长安府的解元,还拿过小三元,买他没错儿!”
陆昌哈哈笑:“他啊,我比你……”
一大筷子豆芽塞进了陆昌嘴里,许澄宁举着筷子道:“大哥不是最爱吃这个菜吗?再不吃可就凉了。”
那也不能太烫啊。陆昌瞪眼,另一边李少威也往他碗里夹菜:“对,快吃吧,吃完再说。”
陆昌心大,好在能听得进话,便婉言谢绝了吴老三。
吴老三倒很大方,把册子塞回怀里:“兄弟想买的话,就到朱雀街的摘星楼,我在那里摆摊子,找吴老三,交一两银子,我就告诉你所有举人的事,并且教你怎么买能赢钱。”
陆昌呵呵道好,人一走远就对两个同窗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利金很高呢!”
许澄宁和李少威倒是无不可。赌博固然不值得提倡,但应科举而开的赌局是讨彩头的,官府不会禁止,达官贵人也爱买来玩玩。
于是吃过饭,几人便前往摘星楼。
摘星楼楼如其名,建得很高,上窄下宽,像拔地而起的春笋,雕栏飞檐,营建得十分别致,一看就是一掷千金的销金窟。
楼里人满满当当,有许多跟吴老三一样的荐官包一张桌支起了摊子,被一群人围着,滔滔不绝地讲押注的门道。
这一科凡是排名靠前、稍有点才名的举子从出生到中举所有的事迹荐官都如数家珍,一个个讲完,还分析近几年国政以证明圣上是更愿意点官家子还是寒门子为状元,然后从众多才子中挑出一个他们觉得最有望夺魁的。
“沈耘在江南一带是最富盛名的才子,十岁作过一首诗,被朝中阁老大加赞赏,至今连街上的小儿都在传诵。”
“十五岁就考中秀才,然后游历治学数年,因为守丧又耽搁了几年,如今年三十一,正是盛年,读了二十多年书,还会考不过二十上下的书生?”
他们随便走走听了听,发现有大半荐官力荐的都是江左才子沈耘,而另外大半,说的竟是许澄宁。
荐官像个说书人一样舌灿莲花:“长安府许澄宁两岁识千字,五岁能作诗,十岁就考中秀才,十一岁拿得小三元,每逢下场必拿案首,从无例外。其母向云游到时为子批命,道长言此子乃文曲星下凡,命中注定是魁首。果然许举人去岁下场,又是第一。”
又拿出许澄宁做过的文章,大声读了起来。
会围在这里听荐官讲解等着下注能有几个读过书的,一篇文章读完半句没听懂,晕晕乎乎全部都夸好。
陆昌竖着耳朵听,乐得拿胳膊肘碰了碰许澄宁:“你真的两岁就已经能识千字了吗?”
许澄宁一脸无奈:“两岁我还不记事呢。”
云游道长给她批过命,她怎么不知道?
厅堂中间摆了一个长长的大台子,上面用细麻绳挂起一个个写着考生名字的竹牌,名字底下标注着赔率。
京城人士对外地举人认识不足,大约名气较小,背着同样数目的注金,赔率比京中才子要高个两成。
牌子后面还有个榜子,记录了一甲上榜的热门人选及下注人次与金额,谢容斐这个名字高居不下,其次是梁兆琦,而沈耘紧追其后。
许澄宁注意到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隐有后起之秀,超越前人的强势劲头。
她心中思虑着,目光在竹牌子上搜寻了一阵,一个牌子一个牌子地看过去,然后注意到角落一个年轻荐官似乎行情不大好,刚送走稀稀拉拉几个赌客,正端着碗喝茶。
许澄宁走过去问道:“这位大哥,听闻合州佟景学问极好,买他胜算几何?”
年轻荐官抬头看她一眼,心道又是个想买冷门才子发大财的,便懒洋洋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许澄宁忍痛拿出了一两银子。
荐官收了钱,笑呵呵地请许澄宁坐下,因为只有一个人,他说话声音就小了怕别人偷听了去。
“说到合州佟景,那可真是个生错人家的天才。祖上世代为农,到了他曾祖父这一代,入仕当了县官,而后两代因为合州天灾不断都没有参加举业。
“佟举人继承了其曾祖父的天分,从小天资聪颖读书灵慧,五岁识字,十岁就饱读诗书,有一回在学堂上与先生文辩,把先生辩得掩面自惭,留下一句后生可畏离去,从此再不教书……
“十八岁就被委任点头官,主掌鹭州两港大小吏官数百人,还在码头教人读书写字,官衙上下无不称赞……”
这个荐官生意不好是有道理的,没什么好口才,讲得也平平淡淡没有抑扬顿挫,把佟举人从三岁到三十四岁,小到锄田作诗,大到数破奇案,颠三倒四说成一桌流水账。
不过流水账有流水账的好处,许澄宁见缝插针地问了几个问题,荐官理不清思路,把知道的全都事无巨细说了。
听了小半个时辰,许澄宁起身离开,拉住一个人问道:
“兄台,请问平安赌坊是谁的产业?”
“郑家七爷郑业承啊,郑贵妃的娘家侄子,绝对可信!”
皇亲国戚啊。
许澄宁道过谢,心慢慢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