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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二老爷宋沉看妻子神态失落比往日更甚,暗藏不喜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韦良义,打发他走,自己领妻子进了房门。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何氏哭哭啼啼,言辞小心,但把燕竹生的冷酷无情、许澄宁的蛮不讲理描述得令人发指。
宋沉却知她本性,许是出阁前在家不受宠,出阁后当的又是继室,他这个妻子心思总是过于敏感,觉得人人都在针对自己,有时甚至根本分不清好赖话。
关于燕竹生、许澄宁的坏话,他知道何氏并非有意歪曲,而是她真的这么认为。
“燕大儒本性豁达,许澄宁亦是疏朗之人,你误会他们了,此事究根到底,是你侄儿不对,他有错在先,却不给人赔礼道歉,换谁谁都会不高兴,何况他又是这副坏脾气。我早说了,他应当有躁症在身,为何至今没有请医问药?”
提及韦良义,何氏停止了哭,辩解道:“老爷,这不干他的事。良义从小懂事,圣贤书读多了,脾气直了些而已。他父母双亡,实在可怜。小时候表舅一家都对我好,我若不厚着脸皮求府里收留他,他该何去何从啊?”
宋沉烦躁道:“我与你说的不是一个事儿!侯府若不愿收留他,他又岂能在这里待七年之久?你说他父母双亡可怜,可侯府给了他容身之处,难道还对不起他吗?”
“可他毕竟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你们姑侄两个究竟要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多久?他寄人篱下,侯府亏待他了吗?公中给他安排的吃穿用度和月钱,与府中少爷相差无几,是他自己不肯要新衣,只肯吃粗茶淡饭,病了不肯看大夫,逢年过节也不肯与其他少爷一起出去玩,转过头却在外头述说自己生活艰苦、处处遭人排挤,置侯府的名声脸面于何地!”
宋沉积怒甚久,何氏被他凶得脸色煞白,泪水涟涟。
他果然对她收留表侄一直耿耿于怀。
韦良义被自己的小厮扶着,慢慢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此时暮色已至,花园幽暗,夏蝉吱吱叫个不停。
韦良义两眼空空地走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什么?挨了打,没有了荫生的资格,还五年不能考科举?”
是宋沉原配夫人的女儿的声音,另外一道声音,是府里的少爷,也是表姑母的继子。
“是啊,因为他招惹到新科状元跟前,把人给打了,还出口污蔑,那新科状元是寿王世子的人,所以寿王世子出手罚他了。”
女声很苦恼:“本来明年他就当官去了,这么一搞,他还得在府里再住个五年?”
“不止,先前他又没考过科举,现在他得从秀才开始考,少说也得七八九年。”
“啊……好烦呐,哥哥,我真不想再跟他住一个府里了。”
“谁想啊,我比你更烦他,你说好端端的,他去招惹许澄宁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
韦良义脸上表情阴鸷得可怕,小厮害怕得颤抖起来。
“少爷……”
韦良义道:“走吧。”
寄人篱下,他能怎么样呢?表姑母已经如此艰辛,他不能再让她为难。
回到院子,小厮小心地铺好软垫,扶他坐下,另一名小厮兴冲冲跑进来了。
“少爷少爷!这个月的月钱发了!”
韦良义盯着那两锭银子,一时光怪陆离,上面浮现出一张张嘲讽的脸。
“退回去!告诉他们,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要府里一文钱!”
两小厮惊呆:“少爷……”
“还不去!”
小厮们怕了,跑了出去。
韦良义忍着臀部的疼痛,铺纸,提笔。
他不信,他韦良义走不出一条新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