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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先生好奇道:“神明又发怒了?”
“神明发怒?”宁长久不解。
张老先生道:“就是鬼节,鬼节来临的时候,整座莲田镇就会首尾相连,那是神的怒火。”
宁长久问:“哪位神明?”
张老先生答道:“你们神仙都不知道,我一个老头子哪里知道,只是有传说,这里曾是某个神明的故土,那片莲塘也曾是巨大的沼泽地,而我们占据了神明曾经的领地,神明的亡魂当然要责罚我们。”
宁长久依旧不解,想起一事,问道:“这与南州中央那片南荒有关系么?”
张老先生年岁已高,所以更见多识广,他答道:“沿着莲田镇,再往更北处就是南荒了,过了穹岭山之后,就会看到仙人划下的红线,那条红线变作了红河,红河对岸,就是南荒,至于莲田镇这位神明的由来,众说纷纭,我哪里知道?”
宁长久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出去?可有先例?”
张老先生答道:“先例?有倒是有……有人在鬼节时从外面进来的,是个小姑娘,看了一圈就走了,不过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八年前……这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在宁长久听来却有截然不同的意味。
前一世,他八岁那年,大师姐让他去随张老先生学画,那时候,张老先生也没来大河镇多久。
“什么样的小姑娘呀,这般
厉害?”宁长久的话语同样状似随意。
张老先生也没有避讳:“是个小丫头,背着一身兵器,在镇子里逛了一圈,然后走了。”
四师姐……
宁长久越来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当年除了大师姐和二师兄,其余几位师兄师姐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山上,他的任务只是潜心修道,所以也并不知道那二十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如今他走过南州,一点点捕捉到了他们的踪迹,先是大师兄,后是四师姐……师尊到底要做什么?
宁长久笑了笑:“多谢先生为我解惑。”
张老先生似有些困倦了,他点点头,摆手道:“那就先老老实实待着吧,等这鬼节结束再回峰,莲田镇鬼节的事情,你们天宗是知道的,不必太过担忧。”
宁长久轻轻说了声好,随后告辞离去。
才出木楼,灰雀振翅飞回。
……
……
“师兄,我们怎么每次都能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呀?”宁小龄苦着脸道:“这要是一个月前发生我就很开心,可偏偏这个时候……唉。”
宁长久安慰道:“这次好歹没人追杀。”
宁小龄敬佩道:“师兄可真会苦中作乐呀。”
宁长久的忧虑其实一点不比师妹少,他不相信神明的怒火,他知道张老先生一定对着自己隐瞒着什么,而四师姐当年愿意来此,说明此处说不定藏着连师尊都感兴趣的东西。
宁长久道:“明天我再去一趟莲塘。”
宁小龄眼睛一亮,道:“师兄的小鸟不是很厉害嘛,上次临河城都能照破,这次的白雾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宁长久没有太多信心。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农夫,匠人,织女如常地劳作,妖怪们也渐次醒来,宁小龄路过那条必经之路时,那兔子精盯了她好久,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生气,向宁小龄讨要回胡萝卜。
宁小龄明白,这兔子精可能是因为自己说是要走却没走,以为自己骗了它。
宁小龄有苦难言,在兔子精的穷追猛打之下交还了胡萝卜,那兔子又是赌气又是骄傲地离开了。
宁长久先去镇口的牌坊上看了看,原本是草地的前方已经变作了一片湖泊,他转身离开之际,指甲若有若无地擦过木柱,留下了些许痕迹。
他们再入莲塘。
接着,他们发现,白日里的莲塘没有雾气,天地一清,只是一眼依旧望不到边。
这次秋生没有陪同,宁长久与宁小龄独自泛舟。
莲舟穿行不久,大蟒再次浮现,探出一个巨大的青色头颅,与他们同行。
莲叶生长得很快,有的甚至已经高过了头顶,莲舟过时,如穿过一柄柄碧色的大伞。
宁小龄看着莲舟旁那个大到夸张的巨蟒,她已经不害怕了,甚至还探出身子,将手伸入水中,触碰它看似光滑,但手感粗糙的鳞片,而巨蟒很是温顺,只是安静地游着,仿佛陪同游客泛舟是自己的职责。
宁长久唤出了自己的金乌。
金乌立在肩头,陪着他一同眺望水色,周围的水面却都铺上了粼粼金光。
那头巨蟒回过了头,它看着宁长久肩头的金乌,狭长的竖瞳一下子变得更细,向来温和的它似是出于恐惧,竟不安分地甩动起了身子,脑袋一下子扎入了水中,潜入了莲塘深处。
水面晃动起巨大的波浪,宁长久以指扣舷,将莲舟连同整个升起的水面一起压了下去。
宁小龄吓了一条,她本来好好地摸着蛇,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立刻缩回了手,惊讶地看着师兄:“怎么了?”
很快,风平浪静。
宁长久目光深深地看着水面黑影消失的地方,道:“它好像在害怕?”
宁小龄知道那头金乌的厉害,没觉得太过奇怪,倒是挺为这条大蛇着想,道:“下次可别这样吓它了。”
宁长久轻轻捋过金乌的羽毛,然后将它捧在掌心一抛。
金乌飞到空中,悬停在了某个位置,随后,一条金线连接着莲舟,空中的金乌指引着他们向前驶去。
宁长久一开始觉得是舟下藏着暗流,在他们不知不觉之间,让莲舟一点点偏移,然后将行使的轨迹变作了一个圆。
所以他让金乌牵引莲舟,让金乌在空中行成一条绝对笔直的线,因为金乌没有先天自然的意识,所以理论上不会被任何东西左右。
金乌带着莲舟前行,周围越来越静。
最后他们依旧再次回到了莲田镇的大门前,熟悉的牌坊像是一个讥讽的笑脸。
宁长久走下莲舟,看着牌坊上的木柱子,那里有他先前指甲轻轻划过留下的痕迹。
“我们又回来了。”宁长久说道。
宁小龄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嘟囔道:“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呀,一直向前走怎么可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呢?”
宁长久道:“你手指放在鸡蛋壳上,一直向前,最后会回到原点。”
宁小龄心想这个时候了,师兄怎么还在开玩笑,“难道莲田镇是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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