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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接过文红递过来的小包，重量很轻，轻的让阿九有些意外，这些钱连在春风楼点一桌都不够。
每天都有达官贵人、地主豪绅在这春风楼前楼买醉，就连中楼的客房也是日日爆满，八旗子弟在这中楼寄养歌姬美人，更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阿九每月都会按时前来支取月银，生意一个月比一个月好，月银一次比一次少，他比谁都清楚，手里的这包碎银子可能连这个月赚取纹银的零头都赶不上。
“文红，这么点？这是几天的月银？还是这一个月的月银？”
阿九脸上堆着笑，表现的心不在焉，一边扔着手里的布包，一边问着文红。
阿九已经意识到，文红这条狗可能被自己养的太肥了，虽然是为了给他自己留后路，才把这人前的名声都给了文红，谁知道文红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要大，文红想要的更多。
“九哥，瞧您说的，我们之前定的规矩，每月初三您来此处支取，这月银不都是一个月一结吗？您拿的这包它当然是月银了。”
文红变了，变得没那么忠心了，阿九对他的恩情早就被这月银淹没了，文红自认为自己早就用自己的“供奉”还清了这人情。
都说，有钱能使磨推鬼，有钱也能使人心变，那个之前对阿九百依百顺的文红，如今却变得趾高气昂，变得和阿九平起平坐，甚至变得没那么好说话了。
“哦，好吧，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月的月银确实有点少，你是挪作他用了？还是……？”
阿九依旧满脸堆着笑，他内心早就翻涌起来。
“九哥，您这是什么话，我文红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要不然您也不可能把这春风楼给我。我接手这春风楼的时候，这个地方可是个赔钱的买卖，赊了几年的旧账、入不敷出的经营，连那陪酒的姐们也都快上三十了。您再瞧瞧现如今的春风楼，生意兴隆、门庭若市，每日连那中楼都是人满为患。”
文红得意的说着，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当然了，九哥您也不能只看这人前的光鲜。如今生意红红火火，自然这人手也需要增加，上个月还新买了几个舞姬，所以，抛出这开销支出，这个月就只剩这么点了。不过您也别嫌少，就这些也是我和兄弟们勒紧裤腰带给您从这牙缝中挤出来的银子。你深居简出惯了，向来不问世事，可能有些事情不太明白了，有时候这人情往来的费用可比打点官架子付出的更多。哦，对了，说到打点，我还正想和您汇报呢，下个月的银子可能更少，因为我不能再让我那帮没日没夜的兄弟遭罪，我也不能总替您想着，我也得替他们想着不是，您说呢？九哥？”
文红滔滔不绝的说着话，心不在焉的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桌上的算盘，又象征性的拨了几下。之后抬起头看着阿九，眼神中虽有笑意但充满挑衅，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阿九，现在在他看来，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可以，可以，你想怎么样都行，毕竟你才是这春风楼名义上的主人，你有权处置这里的任何东西。反正我也不缺钱，你文红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饿死。那么下月我就不来了，你好好打点这春风楼，好好慰问你的兄弟们，我这就告辞。”
阿九依旧不动声色，脸带笑容。这些年坏事做的多了，阿九已经不会再喜形于色，显得那么淡然，那么轻松，那么无所谓。当然这种表现在文红看来是一种妥协，一种让步，一种窝囊，文红认为自己赢了。
“文红，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我知道，你惦记这春风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人们都说这满清辫子铁骑无情义，兄弟不如马腿，女人不如长衫，今天我算是领教了。喂熟了就是一条咬人的狗，喂不熟就是一条冻着的蛇。不过，你也狂不了几天了。”
阿九心里嘀咕着，掂了掂手中的小布包，大步离开了春风楼。
阿九回到自己的外宅，带了自己那把尺长砍刀，径直来到了五进大院，这里还有他没有处理完的事情，他要亲自做个了断，然而有先见之明的不仅仅是他。等阿九踏入这五进后院之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阿九冲进正房，这里值钱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搬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小太监，都被人抹了脖子，阿九上去摸了摸这些人的脖子，还有一些余温。
阿九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除了一些凳子家具和零零散散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连那个关着神秘女人的三进院子也空空如也。
阿九突然听到五进后院有声响，便飞奔至五进后院，看见那个满脸大肉瘤的志公公正在院子中间磨刀。
“志公公？你为什么没走？”
阿九走上前问道。
“走？我为什么要走？我能走到哪去？走到哪里不都是一个死法。我一生害人无数，能躲到哪去？那洋兵的子弹可比我这腿快多了。”
志公公依旧在那里磨着刀。
“那柳公公呢？他跑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带着你跑？”阿九追问。
“他倒是想带我，但是我这样的只能拖累他，他还不如一个人跑。怎么？你提刀而来，是想杀了他？那你可打错算盘了，他都跑了好几个时辰了。”
志公公用仅剩的一只眼睛，艰难的看着阿九。
“我早就和柳公公说过，他不该留你，他不听，如今他是自食其果。你杀了阿辉一门，对他来说是一个打击，他本来要带着你们两个一起跑路的，一个杀了另一个，他只能自己跑了，不过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回来找你报仇的，即便他们父子也没什么感情。”
志公公磨完了刀，用手指弹了弹刀尖。
“不过，他被你惹生气了，领走时还杀了这些带不走的无辜的人，这些人的命得算在你的头上。”
志公公说完，抬起自己手中的刀向着阿九的脖子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