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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沉香细细，一丝一缕沁入心腑，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方缓缓道：“哀家年纪大了，更有后宫不得干政，絮儿身为公主，她的婚事既是家事，更是国事，你是她的亲哥哥，自是不会亏待了她，只要对方人品好，哀家也乐意成全，只是你舅舅家的嫡次子元儿才貌双全，也尚未议亲。”
皇帝含着笃然的笑意，垂眸以示恭顺：“母后放心，元兴是朕的表弟，他的婚事，儿臣自然也会留意。”
太后的脸色被耳边幽蓝嵌东珠点翠金耳坠映得有些肃然发青，她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冷幽幽地说：“看来，皇上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奉天府丞的长子，博古通今，刚正不阿，年纪正与皇妹相配。”
太后闻言冷冷一笑：“皇帝心思果然巧妙，奉天府丞的儿子确实不错，可却是个鳏夫，这样的人家如何能配得上哀家的絮儿。”
“母后，韩跃三年前虽是丧妻，可她的妻子却是贞洁烈妇，对上恭敬有礼，对下宽厚仁慈，更是为婆母侍孝三年，再有韩家，官职虽是不高，却累世官宦，书香门第，皇妹性子骄纵，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倒是咱们高攀了。”
太后冷然目视片刻，沉沉道：“再怎么样，絮儿都是金枝玉叶，岂有下嫁的道理？”
“适才母后还说，只要对方人品好就成，可如今朕为皇妹挑了一户好人家，怎么母后反而不乐意了？再有后宫不得干政，公主的婚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母后可不要越矩才好。”
皇帝俊朗的面容上，渐渐拢起一层薄若寒霜的肃然：“朕与皇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当年若不是宋家助朕一臂之力，或许这个皇位还轮不到朕，您也不会成为太后，朕自是感激宋家当年的恩情，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再有功劳的臣子，也断无凌驾君王之上的道理，武帝害怕外戚专政，册封太子之际更是选择去母留子，而您更不是吕后，母后与舅舅饱读诗书，博古通今，这个典故，您自然知晓。”
太后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双唇微颤，久久说不出话来，到了此时她才发现，当年的皇帝早已长大成人，再也不是当年她垂帘听政时，说什么就做什么的皇帝。
可她似乎也忘记了，当初各皇子夺嫡何等惨烈，即便有宋家的助力，太皇太后的扶持，可若皇帝本身就是个碌碌无能之辈，又岂会踩着兄弟的森森白骨坐上这九五至尊之位。
宁芝嬷嬷进来时，见太后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吓得她赶紧吩咐旁人去请太医，太后颤颤道：“好，好，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太后息怒，万事还是要以您的身子为重。”宁芝嬷嬷忙抚着后背帮其顺气，刚刚在门外，她多多少少也听了只字片语，再加上皇帝出来时，那脸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大抵也能猜到半分。
正说着话，外头便通传静贵妃到了，宁芝忙出去迎接，又将刚刚殿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后面的事情宁芝给瞒了下来，只说了丹颜的婚事。
静贵妃先是一惊，旋即又倏然而笑，吩咐宁芝道：“姑母想必是被气着了，嬷嬷不妨先去给姑母熬些降火的羹汤来，这有本宫支应着。”
宁芝颔首走了出去，静贵妃又去一旁的耳房亲自沏了一杯茶，这才进了内殿。
此时太后已经平息了几分怒意，见她来，神色淡淡道：“自己坐吧。”
静贵妃端着茶盏在炕前拜一拜这才挨着太后坐下，又将手里的茶递了过去，轻声哄着：“姑母，皇上近来心挂边疆战事，不是有意顶撞您的。”
太后端起茶碗，掀开看是杭菊配了金银花，拿茶碗盖拂去上面的花瓣，喝了一口这才似笑非笑道：“哼，皇帝已经长大了，早已不需要哀家这个母后，自然也无需像从前那般听话了。”
静贵妃拿起一旁的团扇轻轻为太后扇着，轻声劝说道：“姑母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到底是皇上的亲娘，母子一脉，皇上自然是向着您，向着咱们宋家，只是臣妾来时，听闻絮儿将云常在推进了御湖，皇上又在揽月阁呆了好一会，莫不是云常在从中说了什么？。”
太后闻言脸上一沉，已带了几分秋风落叶的肃然之气，静贵妃见状，继续说道：“除夕那晚，臣妾便瞧出云氏是个巧言善辩之人，开春的时候，皇上说肃清朝政，罢免了许多官员，可细细瞧着大部分都是父亲的门生，姑母，这样有心机的人，日日伺候在皇上身边，臣妾实在是害怕。”
“哼，一个宫女上位的贱婢，难不成还能上天不成？”
静贵妃叹息一声：“皇后没了嫡子，臣妾的孩子也没保住，如今宫中最金贵的便是瑾夫人的大皇子，可臣妾在旁冷眼瞧着，皇上是的的确确将这云氏放在了心上，即便当初太皇太后将她禁足，皇上也不曾忘却她半分，若是长久下去，有朝一日，她有了皇子，只怕咱们宋家，皇后的母家，就连大皇子，都要给这个小宫女让位了。”
太后猛一拍桌子，鬓边的青玉步摇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寒光：“下贱坯子生出来的孩子，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姑母息怒。”
静贵妃突然红了眼眶道：“也是臣妾无能保不住璃儿，又被皇上撤去了协理六宫之权，如若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小宫女欺负到咱们头上。”
“絮儿是金枝玉叶，大楚尊贵的公主，自小被您捧在心尖上长大，屈屈一个奉天府丞的儿子，怎么与之相配？若不是那贱人挑拨，他们兄妹的关系又如何会闹到这一步，臣妾以为此人万万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