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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董水井这家伙,真是一块天生挣钱的好材料,只说其中一门生意,就让林守一听了就佩服。
包下了好几座灵气不错、尤其是水脉清澈的仙家山头,捣鼓了一些盆栽,专门坑山下将相公卿、达官显贵的银子。
美其名曰攒钱给子孙,并不稳妥,不如与他们预购一盆仙家花木,盆栽想要成形,必须经过数十年乃至数甲子光阴的精心栽培。
如果有了一两盆栽,山头仙府那边便会仔细录档,按照每一位主顾自己的要求,事先约好,后代子孙,必须在某某年才可以拿回家去,当然也可以当场折算成神仙钱,提前取物或是换钱,皆不行。除非是当真家道中落了,穷得叮当响揭不开锅了,家族子弟只要上山,就可以换取一笔稍稍打了折扣的神仙钱,栽培盆景的仙府,甚至可以帮忙保管一部族谱……反正就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林守一听说还真有大量的各国权贵、豪绅,动心了,纷纷掏钱,山下各国,一时间跟风无数。
买卖做到这个份上,林守一不得不佩服董水井的生意经。
这还只是董水井的众多生意门路之一。
董水井没来由骂了一句,“窝囊废!”
林守一瞪眼道:“比我都不如的废物!”
又开始小鸡互啄了。
一层层云上还有云,云下最下边是人间,久看不厌。
马沅喝过了酒,诗兴大发,不过得先酝酿序文。
跟很多读书人不一样,马沅喜欢背诵和亲笔摘录各类诗词曲的序文。
刑部侍郎赵繇,乘坐一条隶属于大骊军方的渡船,这次返乡,赵繇还带着顶头上司的马沅,还有一位户部清吏司郎中,关翳然。
赵繇是被那个“小师叔”喊来的,关翳然则是假公济私,“顺路”来这边看朋友的,落魄山陈山主,跟当了宝溪郡太守还没几天的荆宽,都是那种在菖蒲河喝寡淡素酒都能喝吐了的好朋友。
渡船远远绕过那座北岳披云山,就意味着已经邻近牛角渡了。
马沅在屋外观景台那边凭栏而立,轻轻拍打栏杆,见此美景,有感而发,开始吟诗作对。
赵繇跟关翳然坐在屋内喝酒,关翳然转头笑道:“马叔叔,又拽文呢,要不要我帮忙把你的那几千首打油诗编订成册,再找家书铺,花钱刊印出来?销量不愁,京城衙门那么多,只要是当官的,二品以下,九品以上,人手一册,我的本钱就收回来了,这笔买卖,做得!如果再加上陪都那边,就能大赚一笔了!”
被打断才思的尚书大人头也不转,只是竖起一根手指。
赵繇笑道:“尚书大人如果真要出一本诗集,哪怕不走官场关系,只是用个化名,其实根本不愁卖。”
关翳然调侃道:“赵侍郎,怎么当的官,不早点拍这种-马屁,咱们马叔叔可是很快就要去日坠渡口了,烧冷灶吗?”
赵繇直接问道:“不是到了蛮荒天下,依旧遥领尚书衔?会卸任?”
关翳然抬了抬下巴,“这种事,有资格参加御书房小朝会的大官才知道,你问正主。”
马沅走回屋子,说道:“不用卸任,反正我们刑部有你这个侍郎坐镇,出不了纰漏。何况六部衙门,高位不能完全不动,但是也不能太过频繁了。”
关翳然哈哈笑道:“对赵侍郎来说,这可不是啥好消息,得借酒浇愁一个了,来,赵侍郎,我们走一个。”
赵繇有些无奈。
这位上柱国马氏的当代家主,没多久之前,其实还是户部尚书,平调到了刑部当主官,不升不贬。
由原先的刑部左侍郎沐言,升迁户部尚书,代替马沅,成为一国计相。
刑部诸司衙署,还有在刑部挂名的供奉修士,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马沅的精打细算和生财有道,享誉朝野。
关于那场战事,大骊朝廷的六部主官,到底谁功劳更大,只争是沈沉还是马沅,跟礼部尚书赵端瑾几个都没关系。
同样是上柱国姓氏,曹枰和晏皎,都已经去往蛮荒天下的日坠渡口,与宋长镜和藩王宋睦汇合。
而这位鄱阳马氏家主,是个满脸横肉的臃肿汉子,只要马沅不穿官服踩朝靴,瞧着顶多就是个小县城里边富甲一方的富家翁,不能再多了,郡府首富,都不太可能是马沅这副德行。但是人不可貌相,马沅虽然生得膀大粗圆,可能大晚上他一个人走在京城街上,都能吓到那些胆小的,女子怕是遇到劫色的,男的怕是劫财的,不过这个管着大骊钱袋子多年的马尚书,却是极负盛名的才华横溢,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便是作为大骊王朝馆阁体祖师爷的赵家老爷子,都说马沅的小楷,跟他的模样,恰好相反。
意思就是说马沅人有多丑,字就有多漂亮。
而马沅,作为公认能够被国师崔瀺视为臂膀之一的大骊重臣,确实是一个很不俗气的官员。
也是大骊官场近几十年来,升官最快的两个人之一。北边京城的马沅,南边陪都的柳清风。
至于关翳然为何能够在马沅这边,如此言语无忌,就在于马沅当年的科举座师,就是关翳然的太爷爷。
铁打的吏部老尚书,流水的侍郎和郎中。
此外马沅在跻身三品高官之前,每三年一次京察大计,马沅不管是在京还是地方为官,次次都是毫无悬念的甲等评语。
这就使得上柱国鄱阳马氏出身的马沅,当初在吏部衙门,三年七迁!
这让马沅得了个让人眼红的官场绰号,“马甲”。
所以在户部衙门里边,最喜欢骂人的马沅,唯独不骂关翳然。
当然除了这么一层关系,关翳然的算账、尤其是查账本事,确实不差。
夜幕沉沉,宝瓶洲东方地界,已经脱离大骊藩属身份的青鸾国。
当了不少年的礼部尚书李葆,今天亲自待客,客人是一个在宝瓶洲山上山下都籍籍无名的人物。
柳蓑。
这个青年练气士,是青鸾国本地人氏。
李葆是一身书卷气的老人容貌,等到他关上书房之后,就变成了大骊王朝的织造官李宝箴。
早年李宝箴在担任大骊绿波亭头目谍子的时候,就在青鸾国这边换了个官方身份,升官很快,很快就当上了礼部侍郎。
主持过多场会试,当之无愧的一国手掌文衡者。
此外李宝箴还是青鸾国在内,数个昔年大骊藩属国的幕后太上皇,山上各个仙府,山下江湖门派,都在李宝箴的掌控中。
柳蓑原本不想见李宝箴,但是他的一处秘密府邸,竟然遭贼了,不用想,就知道是李宝箴的不告自取。
桌上摆着两只碗,一碗墨汁,一碗清水。
这间书房,没有任何一本圣贤书籍,都是“于科举功名无益、于世道民心无补”的杂书。
李宝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率先坐下,伸手虚按两下,示意客人别客气。
柳蓑犹豫了一下,坐在与之相对的那条椅子上。
对椅如对弈。
李宝箴笑问道:“王-毅甫呢,这些年你们有见面吗?”
柳蓑默不作声。
当年柳蓑的自家老爷,后来的大骊陪都礼部尚书柳清风,在家乡青鸾国一个小县城当父母官,王-毅甫当时就是当县尉,后来等到柳清风换地方,去一个鸟不拉屎的边境小郡当太守,王-毅甫跟着一起,一路当车夫。柳蓑作为柳清风的书童,或者说是半个学生,那会儿就跟这位性格豪爽的王县尉关系不错,因为对方经常陪着柳清风一起喝酒。
好像王县尉只要开口,能够让总是独自微皱着眉头想心事的自家老爷多说几句话。
记得有次喝酒,王-毅甫就曾经询问自家老爷一个问题,想要知道是怎么看待山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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