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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若无其事【7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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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说道:“可能是你的到来,泄露了行踪。”

青裙妇气笑不已。

那位魁梧道士开口说道:“我叫刘桃枝,是西山剑隐一脉的掌舵人。”

“在桐叶洲那边,陈先生已经见过的秦不疑,她是樱桃青衣一脉的上任魁首,等她卸任后,位置空悬已久。”

“凉亭这位,是秦不疑的师妹,叫萧朴。我们门中都没有道号一说,哪怕不是一脉,多是按照辈分相称。”

萧朴相貌只是中人之姿,肌肤微黄,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森严气度。

她头别木簪,穿棉衣,脚踩一双布鞋,微笑道:“若效飞凫客,多惭击剑仙。”

陈平安无动于衷。

凉亭内的少年少女,虽然听不见三人言语,却都对那位青衫剑客的身份来历,大为好奇。

横剑在膝的少年丰城,对那位不速之客冷眼旁观。

少女景定,她却是目不转睛,好像瞧见了什么夸张景象,满脸叹为观止的新奇神色。

萧朴说道:“曾经有幸在北俱芦洲,遥遥见过陈山主与那拨北燕国骑卒和割鹿山刺客的厮杀风采。”

陈平安说道:“前不久,托月山之外的周边蛮荒修士,远远见过那场厮杀,估计也是这么觉得的。”

萧朴好像没听出年轻剑仙话语中的阴阳怪气,自顾自继续说道:“当年陈山主境界不高,神识敏锐程度,却是非同一般。”

当时陈平安与隋景澄同行,在马背上,他确实就觉得有些古怪,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只是一种对危机的直觉。

陈平安默不作声。

开口说话费力气。

刘桃枝似乎觉得自己居高临下与这位陈山主对话,不太合适,于礼不合,便飘落下巨石。

洗冤人与赊刀人,都极为神秘。而且相较于后者,洗冤人要更为行事诡谲,不为世人所知,就像白也所写诗篇赞誉的刺客一般,真正做到了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人。以至于就连龙虎山外姓大天师的梁爽,老真人这种山巅大修士,都要去询问赵天籁,才可以知道些许内幕。例如洗冤三脉,分别是剑客身份的西山剑隐,还有几乎全是女子刺客的樱桃青衣,以及最后一拨在浩然八洲各国身居高位、庙堂要津的武将,这一脉笼统成为“锯碗人”,别称缝补匠。

就说于磬不简单,果然不假。

陈平安在这之前,只知道马府“厨娘于磬”的真实姓氏,是公孙,曾是一位洗冤人,却不是出身西山剑隐一脉。因为违例,她被除名驱逐,失去洗冤人身份,才有了与马苦玄的甲子之约,被坑害得如今就在某处当那没有工钱的免费苦力,还要时不时被那同是阶下囚的萧形骚扰一番。

原来她还是萧朴的高徒。

更早之前,秦不疑主动找到陈平安,打开天窗说亮话。身份、行事极为隐蔽的西山剑隐一脉,曾经想要将总舵放在宝瓶洲。

事后按照崔东山的补充说法,当年刘桃枝这一脉洗冤人,表面上是与大骊刑部供奉起了一场没有闹出人命的争执。

双方各执一词,大骊刑部那边的意思,很简单,该不该杀,什么时候杀,得由大骊王朝说了算。

归根结底,还是刘桃枝与崔瀺的治国理念,并不相同。

秦不疑在桐叶洲那边,曾经主动邀请陈平安担任西山剑隐一脉的首席客卿,甚至愿意与师兄刘桃枝,一起举荐陈平安成为洗冤人“总堂”的太上客卿。

而秦不疑所谓的师妹,也就是眼前这个萧朴,桐叶洲虞氏王朝先帝的那颗头颅,就是被她亲手割掉的。

其实当时秦不疑最有分量的,还是她那句“在其余天下亦有死士”。

这就意味着蛮荒、青冥与五彩几座天下,肯定都有属于洗冤人三脉的暗棋,只是条条伏线有长短之别而已。

可哪怕如此,陈平安依旧是假装没听懂秦不疑的言外之意。

秦不疑也是磊落爽快之人,见此情景,就不再多说半句。

萧朴无话可说,陈平安不想说话。

刘桃枝是身份特殊,必须字斟句酌,言语不宜太过随意。

一时间便有些冷场。

还是陈平安率先打破沉默,“马氏家族的马月眉,她培养出来的那拨女子剑侍当中,有个叫春温的,是不是萧前辈相中之人?”

萧朴神采奕奕,不愧是擅长见微知著的年轻隐官,她点头道:“陈先生所料不差,她确是候补之一。”

陈平安继续问道:“供奉于磬,她曾是樱桃青衣之一?”

萧朴说道:“她真名公孙泠泠,曾被我寄予厚望,只因为有场试炼,她公私不分,泄愤滥杀,殃及旁人,违反了戒律,才被竹篮堂驱逐出去。”

洗冤人分出三脉,除了各司其职的三位堂主,总堂却有两位领袖并列,身份职权不分高低。分别是持境者,提灯者。

刘桃枝和萧朴所说的程师伯,就是后者。曾经是。在火龙真人崛起之前,浩然天下火法第一人,便是此人。

原来他们刺杀有昼夜之分的讲究,一种是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杀人。替弱者复仇,沉冤得雪,复见天日。

一种是夜中潜行,悄无声息隐蔽杀人。哪怕夜幕沉沉,依旧天理昭昭。

陈平安望向刘桃枝,微笑道:“不求名不求利,辗转折旋红尘中,寻人而度,扶危救困,替天行道,确实可敬。”

刘桃枝面露笑意,说道:“任重道远。”

萧朴却觉得那个陈平安话里有话,不像是句好话?

在这件事上,年轻隐官那可是名声在外。

陈平安问道:“据说西山剑隐一脉,当年是被我师兄礼送出境的?”

说反话?

老子要不是真心认可你们的所作所为,乐意杵在这里跟你们聊这么多?

刘桃枝毫不隐瞒此事,自揭其短道:“我与崔瀺关于治国一事,有过一场讨论,可惜志同道不合,崔瀺最后还是念在我与某人是旧识的情分上,才没有对我们西山剑隐一脉痛下杀手。事实证明,崔瀺是对的。”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仍是没说什么。

能被崔前辈视为朋友的人,并不多。

刘桃枝说道:“曾经在中土神洲见过一位姓崔的读书人,不知为何,时而清醒时而浑噩。不过我们却是言语投机,性格相契,一起走了一段山水路程,结伴而游数月光阴,路上没少喝酒,我们都没有询问对方身份,更不好奇探究,临分别,依旧只知姓氏。”

说到这里,刘桃枝流露出些许伤感,“我当年只是疑惑一事,崔先生作为读书人,学问大,拳法却是更高。”

遥想当年,雪满天地,仗剑独游,萍水相逢,一见如故,欲问心事,同上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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