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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余时务,还有蛮荒女修萧形,以及马府厨娘于磬,或者说是曾经的樱桃青衣公孙泠泠。
显然不仅仅是余时务,他们一样很好奇为何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气象。
与马苦玄那场架,陈平安担心横生枝节,就将余时务三个“拘押”在此地,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自由穿梭不同天地的职权。
陈平安没有解释详细缘由,只是跟余时务说了个大概的结果,余时务怔怔无言,继而喃喃低语,还好,还行,如此最好……
那萧形本想阴阳怪气嘲讽一句心慈手软,怎么成就大事业……结果不等她开口,身形瞬间坠入那条长河中,差点溺死。
公孙泠泠对此颇为解气,那个失心疯的骚婆娘总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下一刻,恢复自由身的萧形,便凭空来到公孙泠泠身后,与她耳鬓厮磨,再贴住她的后背,萧形同时飞快伸出一条白藕似的胳膊,绕过公孙泠泠的腰肢,蓦然上提几分,就要抓住胸口一份沉甸甸……
那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微微皱眉,萧形便停手,脚尖一点,身形后掠,坐在桥栏上,伸手摩挲着一只望柱顶部,妩媚笑道:“差不多大小哩。”
陈平安置若罔闻,说道:“不少幻象天地,破损严重,接下来就有劳诸位辛勤修补了。”
萧形眼神炙热,望向那位厨娘被往外撑起鼓囊囊的腰下衣裙处,曲线惊人,饱满异常,她伸出手指抵猩红嘴唇,娇滴滴言语道:“隐官大人,奴婢与你商量个事呗,不如将她赏给我吧,我便死心塌地与你鞍前马后,不用多久,保管将她调理得服服帖帖。”
陈平安眯眼不语。
天地晦暗不明之余,却又渗出一种鲜红颜色。
萧形立即知道厉害了,噤若寒蝉,再不敢造次。
天人感应,如果说陈平安是此地当之无愧的老天爷,那么他的心情起伏,就会以不同天象昭告天地。
陈平安看向公孙泠泠,“以后她如果再敢纠缠你,耽误你营造天地填金描色的进展,我会让她好好学学‘后悔’二字怎么写。”
公孙泠泠说道:“我可以心甘情愿在此做事,但是需要一份跟神仙钱无关的薪俸。”
陈平安好奇道:“说说看。”
公孙泠泠说道:“如果可以保证她不可以继续纠缠我,我希望你在让萧形在容貌身段不变的前提下,她裤裆里多出一条屌。”
萧形笑得花枝招展,半点不怕,“到时候我就成天不穿衣服,不碰你的身子也无妨,就是遛鸟。”
陈平安无言以对。
余时务更是头皮发麻。
公孙泠泠说道:“那我换个要求好了,换成让我多出此物,再让她每天都有一段身不由己的光阴,我要干死她。”
陈平安无奈道:“你们都去看看郎中。在这之前,各忙各的,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帮你们设定一层禁制,咫尺万里。”
余时务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萧形掩嘴娇笑,“于磬,早晚你会耐不住寂寞的,主动与我鱼水之欢。”
陈平安想起一事,说道:“公孙泠泠,我刚刚在那京城崇阳观内,见过萧朴和刘桃枝了。以后等到时机合适,我可以帮你恢复樱桃青衣的身份。”
公孙泠泠默不作声,双拳紧握,只是点了点头。
陈平安说道:“余时务,我们边走边聊。”
余时务巴不得赶紧远离那两个娘们,跟着陈平安一起登上那条神道,山路两旁依旧是横剑挂尸的渗人景象。
相较于萧形和公孙泠泠,余时务是最后一个进入陈平安这处心境道场的,等他越来越熟悉此地“基础”之后,越是佩服陈平安的营造手段,叹为观止,大开眼界!
尤其是等到陈平安交给他关牒和枢纽,余时务终于明白为何萧形会那么快速描绘出天地万物,本以为她是精于此道,天赋异禀使然。原来是陈平安早就打好基础了,萧形,还有那于磬,只需要拣选构件再组合起来即可。比如在一处好似“万法源头”的奇异地界,存在着不计其数的各类建筑,星罗棋布,森罗万象,井然有序。余时务跟她们,能够随意驱使某物,既可以将其缩为小如芥子,也可以将其扩大如星辰,全凭各自心意。
只说其中的道观寺庙一项,作为“稿本”的道观便有六十二座,寺庙则有八十一处,关键是各有特色。例如借用了铁佛寺的二十四诸天雕像,灵霄观的灵官像,大纯阳万寿宫的壁画朝元图,骑马关山门的灵谷寺,南屏山净慈寺栩栩如生的木塑五百罗汉……
此外还有道观、寺庙各自摘掉所有“特色”之外的两座“底本”,类似那官府铸造铜钱的雕母钱……被拆解出来的物件,更是种类繁多,例如匾额,对联,神像,壁画,藻井,油灯,栋梁,卯榫,砖石……它们都被分门别类,制定出高低等级,按照天干、地支等排列出来。
不单单是一种简单的拼凑、叠加和组合,而是一种类似儒家广义上的建制。“徒法不足以自行”,“由内圣开出外王”。
一栋建筑整体,可以拆解为成百上千、甚至是数以万计零碎、细小的局部构件,他们三个直接拿去用就是了。所以萧形才会那么快速营造。如今他们几个,在增添天地万物的数量上,当然是在做加法,但是难度上,却是做减法。
此等奇思妙想,这种别出心裁。余时务已经不算是什么佩服或是敬畏了,而是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
此外山顶犹有一口清泉,灵气浓稠如泉水,被拘押在此,形若幽幽水潭。
只要谁觉得乏了,就可以来此直接饮水,打坐吐纳,休歇养神,补充灵气。
按照那萧形的说法,这么多的天地灵气,相当于一个飞升境修士的灵气储备吧。
来到山顶,青砖铺地,陈平安走到水潭旁边,没来由说了句,“马苦玄是一个聪明人,他更是一个别扭的人。”
关于他的本命飞剑,马苦玄在大渎河畔,早就亲身领教过。
但是被马苦玄观想请神而至的“周密”,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喜欢跟自己、跟别人、跟这个世界闹“别扭”的人,其实很多。
比如刘羡阳就从不喜欢跟人嘴上说对不起。
又例如宋集薪也差不多,很多次想要跟邻居缓和关系,又不愿主动开口。
大概马苦玄的别扭,就是不肯跟任何人好好说话,死活都不肯求人?
余时务猜不出陈平安为何有此说。
陈平安也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余时务问道:“陈平安,你当真需要我们这些‘外力’吗?”
陈平安斩钉截铁道:“当然需要。”
余时务追问道:“为何?”
陈平安说道:“让一个人顿顿吃红烧肉,一日三餐皆如此,不吃还不行,滋味如何?好不好受?”
余时务笑道:“当然不好受。”
陈平安说道:“同理。由我一手营建出来的大地山河、各色建筑,不管如何精巧,处处事事物物人人,哪怕都可以胜过你们一筹,你们只要看多了,看久了,就会有一种厌烦、腻歪甚至是恶心的感觉。这种直觉,不太讲理。所以就需要你们几个了。”
余时务喟然长叹道:“理解了。”
“多年之前,我一直在追求‘无错’的境界。但是有一天,发现某些‘错误’是如此可贵。”
陈平安缓缓说道:“需要有人代替这座天地一直犯错。错误越多,这座世界,就越真实可信。”
余时务赞叹道:“豁然开朗。”
如果他真能摆脱那场劫数,余时务真想去落魄山求个一席之地,哪怕是当个看门人也行。
陈平安笑道:“要当我们落魄山的看门人,比起在霁色峰祖师堂有把座椅,难度更大。”
余时务倍感无奈。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微笑道:“暂时交由你保管的那些金精铜钱?”
余时务气笑不已,“明明是物归原主,怎么就变成代为保管的东西了?道上剪径,抢钱就直说,何必说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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