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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檗作揖道:“披云山小神魏檗,见过刘先生,白先生。”
君倩站起身,与这位魏山君拱手还礼。
白也神色淡然,只是点头致意。
要是愿意讲究这类繁文缛节,白也当初就不会将道场选在孤悬海外的那座岛屿之上了。
魏檗问道:“要不要小神与陈山主说一声?”
君倩笑着摆手道:“不用,让小师弟先忙自己的事,我们这边不用他理会,待客不待客的,白也乐得没人在乎。”
小米粒打开棉布挎包掏小鱼干的动作就停下来了。
君倩补了一句,“当然小米粒除外。”
小米粒咧嘴一笑,开开心心,分发小鱼干。
白也看了眼君倩。
君倩微笑道:“吃啊,愣着干嘛。我尝过,味道相当不错。”
白也只得捻起一条溪鱼干,细细嚼着,看着那个小姑娘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自己,又只好说道:“滋味不错。”
小米粒雀跃不已,又从棉布挎包里边掏出一包鱼干,往桌上那么一放。
她再一拍挎包,斩钉截铁道:“还有!”
白也无言。
君倩大笑起来。
好友白也,也有今天。
————
陆沉先给玄都观那边寄过一封密信,说是家书都不过分了,贫道跟玄都观多熟,去那边串门就跟回家一般,整座天下都知道的。
至于离开浩然天下之前,顺手给陈山主帮了个小忙,那也算帮忙?贫道与陈山主,那可是相逢于青萍之末的挚友!
之后就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远游。
在南华城内,陆沉难得做出一番斋戒沐浴更衣,认认真真,闭关坐镇道场,才敢去逆流而行。
一路上,头戴莲花冠的陆沉,蹚水而行,见过很多光怪陆离的匪夷所思之物之景。
两只道袍大袖,拖拽出令人目眩神摇的七彩琉璃色彩。
可惜这一路无人得见此景。
终于被陆沉碰到了一个“过客”,可惜对方身形一闪而逝,陆沉都来不及说话,对方依稀是个女子模样的练气士,她也只是与陆沉对视一眼。
之后又碰到一个相较于陆沉、身形大如山岳的光脚大汉,每跨出一步都有雷霆震动的声势,脚下溅起的水花里边,时常夹杂着无数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的琉璃碎片。
陆沉便大袖一卷,将“附近”几片稍大的琉璃碎块收入囊中,陆沉与那不知是去往未来、还是返回过去的道友,大笑着道了一声谢,但是魁梧壮汉只是埋头狂奔,并未理睬。
在光阴长河趟水而行,能够遇到一个道上行人,已经是如同登天难,想要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更是比登天更难。
陆沉当下都不敢掐指一算,脚下河中漩涡无数,一着不慎就会深陷其中,尤其是遇到某些位于“当下”的真正得道之士,便是河水触石、洄悬激注的凶险场景,陆沉可不想在某地趴窝不动个几百年。至于道路上偶见“岸边”的浮光掠影,皆是模糊不定的画面片段,看过之后,若想记住,饶是境界高如陆沉,都要头晕目眩几分,因为一幅幅画面,象征着一个个不可言说的天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亏得陆沉早有准备,三千年以来每次在光阴长河中的走马观花,都是一场历练,再加上陆沉当年曾被佛祖拉入那座大千世界,故而岁月流逝,即便漫长得近乎无限长无穷尽,对陆沉而言,依旧算不得什么难关。否则换成一般的十四境,恐怕都要被这种“空其空”“无有无”之境给折磨得道心失守了。
陆沉终于停下脚步,长呼出一口气,到了到了,终于被自己找到了!
道袍两只大袖中的一大摞青紫符箓都已化为灰烬。
陆沉眼前景象,就像来到了一座广袤无垠的水面,平如镜面,脚下布满砂砾,不计其数,五颜六色,绚烂无比。
“水面”宛如一层薄薄的琉璃,那些砂砾,其实细看之下,每一颗沙子,都是一颗星辰,只是铺了一层又一层。
在陆沉穷尽目力的极远处,有一条好似铁锁横江的长链,如一条线横亘在天地间。如果非要名之,大概可以称之为“因果”吧。
但是陆沉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与之对话的那尊远古神灵。
阍者身份,神职之一,是看守光阴长河的后死者和犯上者。
不过就算现在打道回府,也是不虚此行了,终于见到了一大拨“活物”,古异鬼怪神仙皆有。
有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身穿青色长裙,衣袂缓缓飘摇,有画壁仕女那种衣带当风的美感。
她是跪坐姿势,身前摆放着一条小案几,上边搁着几件样式古朴的陶制酒具。
有一座不断下沉的悬空巨山,约莫比中土五岳加在一起还要更高。但真相却可能是比浩然天下的一粒尘土都要矮。
山巅有个手捧头颅的项上无头者,头颅之上,眼多如蜂巢之孔,发现陆沉之后,或眨眼或闭眼,嗡嗡作响。
一个不停开口言说、手指书写、类似用鼻音颂唱佛偈两个字的古怪存在,似乎不喜被人打断自己,爆喝一声,“聒噪!”
片刻之后,这个古怪存在又开始重复,那两个字,是“自由”。
偶尔才会稍有不同,古怪存在大哭不已,喃喃自语一句,不昧因果,不够,远远不够。
一处好像以无数颗雪花钱淬炼而成的雪白高台之上,设置有各种作祭祀用的神台,一缕缕香烟袅袅升起,却又缓缓落下,各有高低。
大概是个以古法娱神求长生的。
高台“隔壁”是一条古木小舟,有绘满龙的“一件紫袍”飘浮在船头,以远古言语嗤笑道:“道路都断了,还妄想接引天地,如何能够小巫见大巫!”
有个眉毛极长、肌肤极白的男子,貌若远古得道真人,大概是难得见到客人来此,他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姿容俊美,但是依旧难以掩饰一双眼眸的黯淡无关,男子盘腿坐在那条长链附近,横一支大戟在膝盖,兴许是太久没有正儿八经开口说话了,他嗓音沙哑得如刀磨石,笑问道:“何人来自何时何地?”
只是他很快就自嘲道:“你肯定是听不懂的了,以那场变故计起,毕竟都过去八千年了。”
陆沉听不懂对方的言语,却心算得出。
晓得了,是一个来自很久以后的练气士。
这至少意味着在很久的将来,犹有练气士能够来到这里,挺好的。只是再一想,好像也未必,万一是武夫足够纯粹呢。
有剃掉两条眉毛的女子,她轻轻翘起手背,看了又看,这才抬起头,饶有兴趣,看着那个远来是客的道士。
此外还有一拨存在,影影倬倬,若隐若现。
陆沉粗略算来,与蛮荒有大道牵引的,居多。
也对,妖族修士天生肉身强悍,山上登顶更快,不怕天不怕地的,总喜欢靠双手打破一切旧天条和新规矩。
有个老态龙钟的头戴高冠者,步履蹒跚,摇摇晃晃,来到陆沉眼前“十几步”外,竟是以蛮荒雅言问道:“陆法言死了吗?”
陆沉笑答道:“前辈若是与他是故友,可以哭了,若是有仇,就可以释怀,都不用报什么仇,因为陆法言已经被某人吃掉了。”
高冠老者点点头,死死盯住这个“年轻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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