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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罗敷媚站起身,那个老人立即坐下身,掌律老妪明显松了口气,还有那个行刑的男狐也将烙铁放回火盆。
罗敷媚走到火盆旁边蹲着,伸手取暖一般,抬头望向那个钉在墙上的女子,轻轻搓手,柔声道:“我的好姐姐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不爱身,辛苦修来的洞府境哩,也不晓得珍惜几分,偏要欺师灭祖,连累一大窝子。你的师父,几个师姐师妹,还有上次为你护道的,总之他们一个个谁都别想跑。尤其是你的师父,总喜欢背地里嚼舌头,骂了我好些难听的话,怎么就不谙床笫事啦,我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仔细看仔细听,都用心学着呢。”
女子嗓音沙哑闷出些动静,可惜含糊不清,谁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内容,很好猜了,无非是求着罗敷媚不要牵连别人。
罗敷媚站起身,走到宋嘉书跟前,抬起一只脚,轻轻踢着后者脚上被鲜血浸染的红色绣鞋,罗敷媚抬起一只手,翘起手指,晃了晃,再换一只手伸出去,双指捻起可怜女子的眼皮子,罗敷媚踮起脚尖,柔声笑道:“睁眼瞧瞧,我的指甲颜色,跟你的绣鞋是一模一样的颜色。等着吧,你的那个情郎,也会瞧见的,到时候我会带着你的这双绣花鞋,等他看过之后,再一点一点剥下他的皮,从眉心处开始撕开,将他翻转身,一路绕去后背,直到他的雪白腚儿那边再岔开道路,双手扒拉,哗啦一下,停下动作,问他疼不疼……”
“我只是比较好奇,那个骗了你身子的,与你花前月下也好,床笫交缠也罢,他是怎么个山盟海誓、对你许诺的,我猜是那个男人,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和斩钉截铁的口气,一定让你活着叛出狐国,在湖山派躲着,成了道侣,白首同心,携手修行?”
“对了,你是咱们狐国最精通扶龙一脉的狐媚子,你泄露出去的,就是这本秘本,对了,你天生就该去龙床翻云覆雨的,那就是他会帮着你改头换面喽?送你去松籁国皇宫当妃子,与那如今还年轻的帝王日夜欢爱,一具胴-体作盘龙状?怀上龙子?当了皇后?只是陪男人睡睡觉,境界就可以一路提升,偶尔累了,就让男人趴在你身上,动一动,可劲儿鞭挞,娇-喘连连,欲语还休,如泣如诉,是说着莫要怜惜妾身,还是故作开口求饶?”
言语之间,罗敷媚可一点没闲着,只见她动作轻柔,用指甲在宋嘉书身上多处扯开一点小口子。
满脸血污的女子,嘴唇微动,却被罗敷媚伸手按住嘴,微笑道:“晚了。说与不说,重要吗?反正那个男人都得死。死之前,我得从湖山派那边讨还一道秘术才算不亏本。”
这位道号羽调的女子,此刻眼神炙热,“若是帮着狐国增添两本道书,就赚到了。”
老妪犹豫了一下,说道:“只要宋嘉书愿意开口,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罗敷媚转头,满脸戾气,怒斥道:“你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也敢教我做事……”
只是刹那之间,罗敷媚就止住话头,竟然瞬间脸色雪白,莫名其妙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原来牢狱做摆设的栅栏外边,站着一个双手插袖的男人,面带微笑看着她。
顺着罗敷媚的视线,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不速之客,少女丘卿如出一辙,变得惨白无色。
一身雪白长袍,头别一枝金簪。
男人笑着抽手出袖,手掌朝罗敷媚那边递出,嗓音温柔,微笑道:“我就是看个热闹,瞧瞧狐国是怎么执行家法的,你继续。”
罗敷媚二话不说,僵硬转身,面朝那个男子,她当场跪在地上,同时以心声提醒师妹,“丘卿!不想死就赶紧跪下!”
丘卿赶紧跟着师姐一起跪下。
这个由青衫换成白袍的“陈平安”,不理睬罗敷媚和丘卿,只是望向那个墙上的女子,问道:“想活吗?”
女子轻轻摇头。
陈平安问道:“想死?换取旁人不被牵连?”
女子微微点头。
陈平安说道:“那我帮你一把?”
女子再次点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但是她那双流淌着血泪的眼眸,就是那么看着那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古怪男人。
在这个陈平安眼中,奄奄一息的女子,生气无几,灵气涣散,黯然无光,但是在这一刻,只有他看得见,煌煌光彩,宛如神明。
陈平安点头笑道:“原来是你,本以为是丘卿来着,丘卿丘卿,青丘青丘嘛。算了,哪怕不是你,也是你了,从现在起,你换个道号,就叫粹白。若是因为这个,那个真正的粹白在狐国就不出现了,那她本来就当不起这个道号。”
伸出手,陈平安双指将一根金色丝线捻住,轻轻一扯,果然,长线另外一端,“坠着”高君二字。
宋嘉书其实没有什么情郎,她当年就只是历练途中,见了高君一面,可能聊了些闲话,高君指点了她一番,她就对那位湖山派掌门心神往之,愿意主动泄露狐国内幕给湖山派。
不过也算“情郎”?
陈平安走到罗敷媚身边,“起来吧,还有丘卿,都别愣着了。”
罗敷媚只是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沉声道:“奴婢不敢起身。”
陈平安说道:“无非是各司其职,求其放心。罗敷媚,你不用紧张,以后狐国的掌律祖师,多半是你了,沛湘那边,我会帮你打声招呼,所以你得早些跻身金丹。”
罗敷媚这才战战兢兢站起身,身体紧绷,动作僵硬施了个万福。
依葫芦画瓢,丘卿跟着师姐照做就是了。
陈平安说道:“问一句,跟谁学来的本事。”
罗敷媚颤声道:“没人教这些歪门邪道,是奴婢自学的。”
陈平安微笑道:“那你岂不是天赋异禀?”
罗敷媚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陈平安问道:“方才只救师妹,不救其余掌律一脉成员,死道友不死贫道,又是跟谁学的臭毛病?”
罗敷媚小心翼翼说道:“以前狐国就是这种烂风气啊,何况奴婢……也想富贵险中求,早些当上掌律。”
陈平安笑道:“富贵险中求,都在险中丢。这些老话,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只传一半,口口相传,误人子弟。”
罗敷媚点头道:“山主教诲,奴婢记住了,定然铭记在心。”
学得还挺快。
一听到罗敷媚说出“山主”二字,密事内一众狐国修士,老妪领头,都纷纷下跪,补上礼数,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只说昨夜在沛湘别业庭院内,像罗敷媚这么胆子不算小的,都想着能不见那位山主就别见了,她还是国主沛湘的嫡传弟子,沛湘又是落魄山的祖师堂成员之一。
那么密事内这些听惯了陈隐官事迹的狐族练气士,终于真见着了那个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胆子又能大到哪里去。
那个负责提笔记录的狐族女修,就已经被吓得满脸泪水却不敢哭出声,额头点地,满身香汗淋漓。
只可惜那位陈山主,身形已经消逝不见。
结果罗敷媚就故意站在那边与“陈山主”继续闲聊着,她没忘记正事,转身将那个狐国叛徒从墙上放下。
等到师妹丘卿朝她使眼色,罗敷媚白了一眼,伸手搀扶着“粹白”,她又聊了几句,这才咳嗽一声,“都起来吧,山主走了。”
虚惊一场,有惊无险。
对某些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场不小的富贵,至于今儿只是出工不出力的,不也有了一笔足可让说者眉飞色舞、听者艳羡不已的谈资?
罗敷媚将宋嘉书搀扶到桌边坐下,手脚布满钉子、尚未拔出的女子只能瘫软靠着墙壁。
“宋嘉书,以后就我该称呼为你‘粹白’道友了,你是因祸得福,运气最好的一个了,说实话,我很羡慕你,嫉妒得现在就想把你的皮给剥了,穿戴在自己身上。”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以后要是敢辜负陈山主的厚望,我就一定会千方百计,不计代价,也要把你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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