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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的动静,披月泽起火之事瞬间就被仙神发现。
这也是为何墨菲斯留下火种,却到高空才引爆的原因,几秒的间隙,都可能会被反应过来的仙神拦截。
现在,她全身而退。
在她消失的几秒之后,这片区域果然被尘神神识扫过。
与此同时,应达驱赶一群神使到了天衡山北十几里地的荒原,在这些人的抱头鼠窜中,她看到了城愁看向她的身后,目光发直。
应达才不会上这种幼稚的当,她正准备扬鞭,就见他眸光晶亮,看着她幽幽道:“应达,披月泽起火了。”
“你没有家了。”
应达心中重重一坠,觉得这欺骗之言可笑至极,但她最终还是回了头,见到了此生至死不能解脱的一幕。
呼啸刺骨的寒风中夹杂着城愁掺着笑的话,“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吗,或者你更想去救火?”
“去吧,你会想明白的。”
城愁望向夜空中消逝的红色流光,自嘲道:“真是唯一一次这么听话啊,应达。”
奔逃的神使同样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们震惊之余有幸灾乐祸,有恍惚,有解恨,有遗憾。
就在他们呆愣之时,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雅致的笑眼,他干净的脸颊爬上银白华美的花枝纹,瞳孔中似乎有苍白的花苞在朵朵盛放,诡异之美。
他们清醒过来,登时大骇,这才猛然想起,这个跟着他们一起逃跑的人,其实是个杀人如麻的眷属!
城愁花开,必有屠戮之祸。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游子黄时雨。
在梦之魔神所统治的战场上,腥风血雨尸体遍野,纯洁无瑕的城愁花美如少女雨夜的愁思。
现在,花开了。
—— ——
披月泽的火已经被尘神扬尘而灭,焦黑裸露的河床贫瘠丑陋,无数千年树木连一根树干也没有留下,入目空荡,鼻端尽是焚烧后的烟熏气味,空气中尚有灼热火星,滚滚浓烟连天。
无人能联想到这里曾经是人人称赞的钟灵毓秀披月泽。
“这……”附近赶来的仙人呆滞震惊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言语。
应达赶来之时,尘神正在查看幸存的铜雀,她指尖岩元素力流动,铜雀猛然睁开眼,化为人形,急急呼喊:“浮光!金鹏!”
他方才睁开眼,就被眼前的疮痍之景惊住了,愣愣道:“……这是哪?”
应达死死抓着他,她瞳孔收缩,绷直在千钧一发的崩溃边缘,她小心翼翼问道:“小夜叉呢?小夜叉在哪?”
铜雀顾不得胳膊上血肉绽开的刺痛,立刻摇头急道:“我本带着浮光和金鹏在披月泉歇息,只是闭了下眼,神魂便被禁锢住,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直到尘神救出我……”
他惶恐道:“他们有危险!我们快回披月泽!”
应达呼吸窒住,遥遥望着这焚烧过后的灰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抓起地上尚且温热的灰烬,错乱间看着它一会像土,一会像灰,一会像小夜叉。
从来肆意张扬的少女孤零零蹲在灰烬中,捧着焚尽的灰,红着眼颤着声问归终和铜雀道:“这是土,对吧。”
是披月泽的生命土壤,是婆娑树的根须,是夜叉们回家踏上的土地。
总之,不会是废墟,不会是灼烧后的灰烬,不会是找不到的归途。
长于言辞的神明第一次说不出话,她满目伤悲,蹲下身轻轻环抱她,抚摸着她的头。
应达豁然站起身,却没有哭,她哑着嗓子绝然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说过要把每一个夜叉带回家安葬……”
说至此处,她赤红着眸子,声音渐渐虚化,终于从噩梦般荒唐至极的场景中真真切切贴近这件事所带来的另一疼痛:
夜叉族,没有家了。夜叉冢,没有了。夜叉关于未来绵延不绝的可能性,断绝了。
她眼前发黑,无边的灰烬在她的视野中下着一场雨,将她埋在尖尖的小土包下,慢慢的,她便也从此失去鲜活的颜色,成了一捧褐暗的白灰。
铜雀因应达的反应而明悟,因明悟而怔忪不敢置信,“什么意思……这里是……”
在场仙人见此悲戚至极的场景,无不叹息间潸然泪下。
削月筑阳真君精于卦术,他望向披月泉方向,突然失神自语道:“难怪,卦象会显示百年内再不会有夜叉出世”
百年风云是他卦术度量之穷极,却不是时间的尽头,当初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常的现象,夜叉之仙降生时常常接近百年不会有夜叉再出世。
原来不是百年,是永远都不再会有。
铜雀心中的痛苦、悔恨、自责将他淹没,他捂住脸嘶哑道:“都是因为我没有看好披月泽,我没有看好小夜叉,都是因为我……”
应达忽然悲声哭笑着道:“是我的火烧的,为什么……为什么……”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烧了披月泽烧了小夜叉,小夜叉才刚刚出生一天啊!
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恐怖的她精神被割裂一样的痛。
归终眼眶发酸,抓着她的肩膀,一句一句说道:“不是你们,是一位魔神混迹进了天衡山,而且这样的焚烧速度,也只有魔神做得到。我猜测……浮光和金鹏未必就出事了,也可能是被带走了。”
她柔和又坚定的声音让应达和铜雀从难以自抑的苦痛中升起期盼。
她们本也是被眼前场景蒙蔽了心智,此刻方才反应过来……
对啊,未曾亲眼所见,如何就能确定小夜叉就一定……
歌尘浪世真君痛恨皱眉道:“那些魔神具像之影均是在你和帝君面前离开,断然不会有真神在内,这魔神究竟是谁,从哪儿来?”
她后一句是对尘神说的,同为魔神,她可以探查到对方的元素痕迹。
归终确实捕捉到了,她向来平和的眸光此刻冷冽而愤怒,说道:“是云元素,梦之魔神,但是,我在天衡关隘第一时间发觉魔神的元素波动进行封锁的前一刻,她逃了。”
但奇怪的是,铜雀的身上明明有云元素残留,他却没事。
梦之魔神心狠手辣,为何会放过铜雀,且他还恰好被放在了火烧不到的地方。
归终没有说出后一句话,她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神明,此时此刻,废墟之前,不该将这样残酷没根据的怀疑道出。
归终虽然没说,但这事太明显,所有人都下意识想着,连铜雀都在质疑间拼命回忆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
然而在归终说出元凶的那一刻,应达就呆住了,她蓦然想起刚才城愁说的话,与此同时,她确实如城愁所说,想通了所有事。
伴随着豁然开朗而来的,是比刚才更大的窒息罪己感,她身上的火元素无声涌动,将自己无声焚烧。
所幸归终时刻关注着她,在察觉她元素不稳时就截断了她的力量。
归终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永远不应该出现的自弃、自厌、自责,她心下狠狠一跳,担忧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