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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阙栈道上亮起了昏黄古雅的石灯，黎首和水渊却随着太阳落山陷入黑漆漆一片。
荧不自觉带入下方人类的视角，心想夜里从下往上看灯亮起的一瞬间是什么感受？
白日里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神殿，又是什么感受？
她猜测大概跟她在囚域的感觉差不多。
荧安静了一会，跟着偃到了一处岔道，走了最中间的路，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最高的神殿在蒙蒙夜色中远的窒息。
荧这才注意到偃的住所偏僻的靠着山壁，荧想起半月前见他跟梦神的对话，觉得这人应当很受梦神青睐但很叛逆。
但她故意呛声道：“看来你不受宠啊，住的这么远。”
偃为她这句话倏然驻足，低头看着她的神情如同被严重侮辱冒犯的魔神。
荧迷茫：“……？”难道她感觉错了，他很在意梦神？
“你若再胡说八道，就把你的嘴缝上，受宠这个词是这样乱用的吗？”
不是挖眼就是缝嘴，荧听多了反而半点不怕，毫无敬畏之心倔犟道：“行，你宠她行了吧。”反正都是她这辈子的仇人。
偃伸掌按住她的头顶，微用力逼着她抬头仰视他，荧有些后悔自己瞎说，开始害怕这人就这么一用力拧断她脆弱的头颅。
偃捕捉到她的惊慌，在昏昧灯光下眼睫勾勒出一片阴翳，凉凉哂笑道：“爱恨情仇这类字眼，永远用在有交集的人身上，可我跟这世界永远无关，看客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如同铡刀在侧，荧觉得自己的头上沉重十分，也不管他说什么，一个劲点头，表示他说的都对，生怕自己又开始控制不住不怕死地顶嘴。
偃一指拨开她肉脸侧的发梢，阴沉沉道：“浮光，你也是。”
荧暗喜自己听不懂他说什么，这不正好证明了自己跟疯子的不同，她是正常人。
两人不再说话，后半段的路程明显人烟密集起来，她看见不少奇形异状的人形或类人形生物。
他们同她和偃一样，往那座最高最大的宫殿走去。
荧轻轻拉住偃的衣服，在那些魔兽叵测的视线中压低声音道：“梦阙这一层有人类吗？”
偃垂眸瞥过她小手抓皱的衣摆，意味不明勾唇道：“大概，没几个吧。”
“除了梦神的巫祝，剩下的应当都是侍者或是被带上来取乐的玩物。”他淡淡陈述，丝毫不觉得自己跟一个半大孩子说这些是否超纲。
荧瞬间明白了，剩下的都是跟她一样受欺负的“玩物”。
走了快三刻钟了，荧揉揉自己微微泛酸的腿，疑惑问道：“为什么我们要一步一步走过来，你们这些人不都是可以来去如风吗？”
“就是嗖地一下消失然后突地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她想起披月泽夜叉们东奔西窜在水木间的场景，唇角不由噙笑比划道。
偃关了她半个月了，头一次见她露出这么明媚的笑，稚子无辜，琉璃心性。
他伸指勾住她半握的手心，牵着她像人间的大人牵着自己的孩子，他问道：“你讨厌嗡鸣的蚊蝇吗？”
荧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但仍点头，披月泽蚊子真的很多，要不是哥哥给他拍蚊子，她真的会疯掉。
偃又问：“那你喜欢飞舞的蝴蝶吗？”
她又点头，蹙起的眉心一松，眸中晶亮，仿佛看见了披月泽的彩蝶翩跹，她小脸上霎时雨过天晴。
真是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偃披肩的长发被风撩起擦过他浮起笑意的唇，他平淡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人类在魔神的眼中，既是蚊蝇也是蝴蝶，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很脆弱。”
荧抬头看他，没听明白。
偃对上她纯澈的金眸，缓缓道出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提瓦特大陆的魔神，生来便如提线木偶，被更高神位上的存在赋予爱人的天性。”
他冷漠点评道：“让魔神爱人，就如同让人生下来爱蚂蚁一样荒诞愚蠢。”
“你当知，凡是有智慧的生命，就绝没有一致的思想，也绝不会没有其他的欲望，所以他们的爱也千奇百怪。”
荧懵懂间总感觉心惊肉跳的，她左右瞅了瞅，见没人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们，这才放心。
她心悸之余又对这类明显极为隐秘的事情尤为好奇，竖起耳朵小声催促他继续说，“然后呢？”
偃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梢微动道：“放心，我说的话只给我想的人听。”
他没等她再追问，就道：“在岩神一派的魔神眼中，人类是美丽的蝴蝶，应当呵护。但在大多数生来便可轻易掌控他人生死的魔神眼中，人类甚至一般的魔物，听话时是蝴蝶，不听话时是蚊蝇。”
“魔神魔神，是神亦是魔。”
“所以这些人不会在这类魔神的视线中飞来飞去碍眼。况且，你说的那种移形换影的能力，在璃月众多强大的生物中也是不多见的。”
“也是因此，对他们来说，夜叉才非除不可。”
荧似懂非懂，打量他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形，往下拉了拉他的手，在他向下看来时，问道：“那你呢，你也是害怕梦神所以一路走来的吗？”她总觉得不太像的样子。
偃牵紧她的手带着她踏上了梦神殿百米台阶的第一步。
周围的魔兽三两成群看了他们几眼，神情各异低头窃窃私语快步而去，只有他一身黑袍在人流中漫不经心，“他们是小心翼翼去朝拜自己的神，我不是，我正在朝拜。”
荧正待细问，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男声，“呦，这不是偃先生吗，稀奇，自从半个多月前归属我们伟大的梦神，就没见过您的影子呢。”
荧顺着声侧头一瞧，见是个长得十分尖嘴猴腮的人，他衣着光鲜，长得不高，却腰板挺直被一群高过他的人躬身簇拥在中间，显得颐指气使盛气凌人。
他旁边一人低声提醒道：“这偃竟然连眷属印都没有。”眷属印是魔神与眷属之间羁绊的印记，并非是真的印在身上，而是一种气息的标记，旁人一见便能感受到魔神的气机。